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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一


  這人雖瞧見李鳳傑,但還像沒有瞧見似地,追著那女子罵著說:「你這小賊胚!大爺是抬舉你,你到拿起架子來啦!他媽的放豬的、揀糞的都能跟你……大爺是一時高興,打算抬舉你,有你的好處,給你做新衣裳,給你錢花!」他追下來,要抱住那女子。那女子拚命地向下去跑,就跌倒了,慘叫了一聲。

  李鳳傑氣憤難撩,颼地躍步上前,一把將這黃臉漢子揪住,怒問道:「你是要作什麼?逼凌一個柔弱的女子!」那漢子說:「他是我的娘兒們,你管不……」這句話還沒有說完,就被李鳳傑迎頭一拳,只聽「咚」的一聲,這漢子躺在地下就暈過去了。李鳳傑把漢子放了手,過去又救那女子。雙手將女子抱起來,只見這女子的年歲約有十七八,長得十分俊秀。李鳳傑不由倒有點覺得冒失,便放了手,只說:「別怕!你走吧!」

  這女子額上流著血,血攙著眼淚,還悲哽著,一聲也不語,還要往山上去。李鳳傑卻把她攔住,問說:「還要到山上做什麼去?你是在山上住家嗎?」那女子搖頭,又哭著說:「我還扔下一個籃子呢!」

  李鳳傑說:「我帶著你去拿!」剛說到這裡,就見那個黃臉漢子已甦醒過來。他滾身起來,由身邊抽出一口短刀,一揚手,「颼」地就向李鳳傑投來,就如同一隻飛鏢似地。女子嚇得「哎喲」了一聲,但李鳳傑早已接刀在手,冷笑著說:「你還有飛刀嗎?」那漢子瞪著兩隻兇狠一般的眼睛,又從褲腰帶處去抽飛刀,颼颼兩口飛刀又接連著打來。都被李鳳傑用一隻手接住,那漢子不由得慌了。

  李鳳傑立刻把臉一沉,罵了一聲:「混帳!」微一舉手,飛刀就打將回去,正插在漢子的左腮上,漢子連喊也喊不出來。血由腮間順著刀往下流,漢子狠狠拔下刀來,轉身就跑。往上沒跑了兩三步,就又有一塊石子從上面飛來,「吧」地一聲正打住他臉上,他叫了一聲,就又躺在地下暈過去了。

  李鳳傑倒不禁驚異,這時就見上面有人哈哈大笑,並且有馬蹄得得之聲。原來是一個少年牽著馬由山上走來,這少年正是上午李鳳傑在道旁看見的那個人,只見他一抱拳,向李鳳傑笑問道:「朋友,這條路能通到山下嗎?牽著馬能不能走?」

  李鳳傑又將此人打量了一番,拱拱手說:「路太陡,牽馬走不行。朋友,我看見你是由東邊山路上去的,你為什麼不還由那條路下去呢?那裡有多麼寬、平坦呢。」對面的少年說:「我聽人說從這段山路下去就是嶽前村,村裡有白松寺的下院,我要到那裡去找一個人。」

  李鳳傑聽了,不由詫異,心說:白松寺並沒有下院,嶽前村是在北邊,離這裡也很遠,這人顯是受騙了。隨問說:「朋友你要找誰?」那少年說:「我要找白松寺的金臉菩薩太無禪師。」李鳳傑就說:「那好辦了,太無禪師就是我的朋友,我可以同你去見他。你先別忙,我先把這件事辦完了。」那少年笑著說:「好,好。」

  李鳳傑隨帶著那女子到上面找著了她的那隻破竹籃,竹籃裡有許多剜來的野菜和揀起的松子。李鳳傑就知著這女子家中一定十分窮苦,隨帶著憐憫的神情問說:「以後你不要再上山來了,要來也應當走那大道。這段路走的人不多,再要遇見壞人可就不好辦了!」女子垂淚答應。旁邊的少年就說:「問問她在哪裡住,你把她送回去吧!」李鳳傑問這女子住在哪裡,女子指著山下,回答說:「我就住在鳴琴澗。」

  李鳳傑說:「我是才從那裡來,我送你回家去吧!」隨又向那少年說:「朋友,請你就在這裡等我一等,少時我就回來。」那少年點頭說:「好,好,我在這裡等你。」李鳳傑隨就替這女子提著籃子,保護著她,往山下走去。

  這女子本來腳就很小,又因跌了一跤,摔傷了腿,所以她在這坎坷不平的山路上越發難以行走。在此時,李鳳傑想:顧不得什麼叫男女授受不親了!隨就攙扶著她,好容易才下了這段山路。過了石梁,進了鳴琴澗的村中,李鳳傑才把籃子交到女子的手裡,並囑咐她說:「你可千萬不要再到山上去了!」那女子步履艱難地提著籃子走了。

  這裡李鳳傑趕緊又是往山上去。到了剛才那所在,就見那臉上受傷的黃臉漢子又甦醒過來了,但是那少年正在扭住他、問他。李鳳傑過去又打了那人兩拳,罵道:「看你也不是年輕了,卻在這山上欺凌一個弱女,你真是禽獸也不如,快走吧!往山上轉別的路去走,不許你由這裡下去!」那人一聲也不語,低著頭,像受傷的狗似地,就往山上去了。

  這裡李鳳傑又向少年抱拳,問說:「朋友你貴姓大名?」那少年也拱拱手說:「我叫江小鶴。」李鳳傑一聽江小鶴這個名字,不由地怔了怔,似乎是在哪裡聽人說過,隨說:「久仰!久仰!江兄是從哪裡來?」江小鶴說:「我是從許州來,到這裡特來見太無禪師。剛才我到白松寺,一訪問他,據那廟裡的和尚說,他到嶽前村下院去了,指點我路徑,叫我下山去找他。走在這裡正遇見老兄你懲治那個狂徒,老兄的身手俐落,真叫我佩服,敢問老兄你的名號怎麼稱呼?」

  李鳳傑通了姓名,江小鶴就更喜歡,說:「啊呀!原來你就是蜀中龍的高徒李鳳傑,在江南我就聽人談說過你真做了不少俠義之事。」李鳳傑笑著說:「過獎!」江小鶴就說:「李兄,你既與太無禪師相識,就請你趕快帶著我去見他。因為我有個朋友在許州被人殺傷,傷雖不重,可是都腫了起來,化了膿。聽說太無禪師這裡有『金剛更生散』,那是一種神藥,我打算向他討些,趕緊回去好救我那個朋友。」

  李鳳傑慨然說:「這一定成,金剛更生散確實是妙藥。上月我也負了一點傷,亦被他的藥給治癒了。只是太無師父對這種藥很為珍惜,輕易也不肯給人,要花錢買他更是不賣。可是我替你說話,他一定不好意思不給你些。」江小鶴說:「我那受傷的朋友是個江湖人,太無禪師在早先也是走江湖的;現在他當了和尚,更應當以慈悲為念,一點藥在他還算什麼的。」說著,李鳳傑在前,江小鶴就牽著馬跟隨,二人往山上走去。

  隨走隨談,李鳳傑就問江小鶴的來歷。江小鶴卻連他的籍貫都不願說明,只微笑了笑,說:「我是孤身一人在外面流浪,武藝也不會什麼,不過走江湖上還不至於被人欺負。現在,我是由江南來,走到許州遇見了一個舊交,他正受了傷,我這才來向太無禪師求些藥。把藥到手送往許州,我還要到關中去會幾個朋友。」李鳳傑聽了,就驚訝著說:「關中?……不知江兄在關中的朋友都是件哪一行的!」

  江小鶴說:「不過是幾個幹鏢行生意的。」李鳳傑問說:「關中鏢行多半是崑崙派中的人,江兄你可跟他們是朋友?」江小鶴點頭說:「略略相識,並無深交。」李鳳傑一聽,立刻態度變了,認為江小鶴也是崑崙派的黨羽,心中便十分不高興,冷笑了笑,說:「崑崙派,那都是些無能之輩,並且卑鄙陰險,只仗著他們的人多。最近,倒是有個龍門俠的嫡孫紀廣傑,此人的劍法還可稱為高強。他到了關中,幫助崑崙派那些人,葛志強、魯志中等就把他奉為天神了。」

  江小鶴似乎驚訝著說:「龍門俠之孫?」李鳳傑說:「聞說此人是龍門俠之孫,諒不是假。他的劍法確實有幾手精妙之處,年歲也與我等相彷彿。不過以一少年俠客,卻給崑崙派那些人助威長勢,也未免太可恥了!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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