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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五


  黃驥北皺著眉,勉強笑著,只說:「好,好!」張玉瑾倒是向黃驥北抱拳說:「打攪,打攪!明天請黃四爺到我們店裡去。」黃驥北點頭說:「一定去,一定去!」張玉瑾又囑咐黃驥北說:「如若那邱廣超的一夥人再不服氣,就叫他們到店裡找我們去!」黃驥北也點點頭。何三虎等人攙架著苗振山,這一夥強盜般的人才算離了黃家。

  瘦彌陀黃驥北親自把他們送出門去,看著他們走了,自己方才唉聲嘆氣地回到裡院。一面派人去看邱廣超,並為自己解釋;一面想著花了許多錢,請來苗振山這一夥強盜,沒抓著李慕白,也沒打了德嘯峰,倒傷了自己的好友邱廣超,對自己還是毫不客氣。倘若他們在這京城惹了什麼禍事,自己還得跟著他們受累,因此十分懊惱。不但覺得不合算,並且還提著心。因為自己也不知他們在外省作過什麼重案沒有,倘若犯過重案,外省的捕頭跟來了,自己便難免結交匪人之罪。但是又想盼了多日,好不容易盼得把這幾個人請到了,自己也就不得不藉著他們的武藝和威風,報一些私仇,因此便預備晚間再去拜望苗、張等人,叫他們先去把德嘯峰收拾了,然後再找李慕白。

  這時苗振山、張玉瑾、何三虎、何七虎、女魔王何劍娥等人,是住在崇文門磁器口慶雲客棧內,一切都由冒寶崑給他們安置照料。

  本來吞舟魚苗振山是河南省的有名的大盜,不過他這個大盜並非要親自下手去打劫,卻是他有許多徒弟和被他打服了的人,分散在各地;劫了錢,搶了女人,揀那好的獻給他。因此他在駐馬店安然作著富翁,本人卻沒有什麼顯著的犯法事情。這次他來到北京,第一還是為尋找他的逃妾謝纖娘,其次才是找李慕白決鬥。他恨李慕白,也並非因為李慕白打了瘦彌陀,與何三虎兄弟作過對之事,卻是因為冒寶崑對他說過,謝纖娘當了妓女之後,與李慕白混得很熟,不久李慕白就要接她從良,回家去過日子。並且說李慕白揚言,他要殺死苗振山,為謝纖娘的父親報仇。苗振山信了這話,方才趕忙找了他的外甥張玉瑾,一同北上。

  那張玉瑾原是苗振山的義妹狐狸霍五娘之子,自幼學得一桿金槍,橫行豫北一帶,從來沒遇見過對手。尤其是他和苗振山認了親之後,越發沒有人敢惹他。張玉瑾在十幾歲時就娶了何飛龍之女何劍娥為妻。因為何劍娥生性潑辣強悍,而且姿色也不太好,所以夫婦不甚和睦。

  何飛龍被鐵翅鵰俞老鏢頭殺死之後,何劍娥就往來各地,結交江湖豪客,以圖為她父親報仇。張玉瑾也不干涉他的妻子,自己在開封開著一家鏢店,並姘識著幾個婦人。事過數載,他自己屢次想要到鉅鹿鬥一鬥那俞老鏢頭,但終是騰不出身子來。

  這天忽然內兄何七虎來到,就說他們兄妹三人和師兄曾德保等人,共尋俞雄遠為父報仇,兩次交手,全都失敗了。現在何劍娥、曾德保都身受重傷,陷在饒陽監獄裡;並說俞雄遠的女兒是怎樣的年輕美貌、武藝高強,並有一個名叫李慕白的小夥子,手使一口寶劍幫助他們,更是難惹。說完了這話,就催著張玉瑾跟著他去營救何劍娥和曾德保,並追殺俞雄遠父女。

  張玉瑾聽了他妻子受傷,陷在獄中,心中雖然不甚著急,但卻十分生氣,就想:我的結髮妻子被人欺侮了,我要不來救她,替她把仇報了,江湖人必要笑我金槍張玉瑾懦弱無能。同時想著自己的妻子,武藝亦頗不錯,怎會敗在俞雄遠的女兒手裡呢?何七虎在旁又說俞秀蓮的容貌是多麼美麗,年紀才不過十七八歲,張玉瑾又想要看看那個俞姑娘。於是就要起身,隨著何七虎北上。不料又被他那幾個姘婦糾纏住,不放他走,因此又耽誤了些日,急得何七虎幾乎要同他吵鬧起來。

  這時,冒寶崑就到駐馬店找了他的舅父苗振山,又一同來請他。冒寶崑並且對他說:「張大哥,你若能夠騰開身子,為什麼不同我們到北京玩玩來呢?北京城不但李慕白是英名赫赫,誰要是把他打服,就立刻在北京有了名頭。還有那銀槍將軍邱廣超,他的槍法是跟延慶神槍楊健堂學來的,可是本領卻比楊健堂還要高。張大哥你若能到北京,與他比一比槍,佔個上風,那時天下會使槍的人,就要尊你為王了。」

  金槍張玉瑾一聽這話,倒覺得很有意思。自己本已久聞邱廣超之名,如今若能去與他會一會,倒也很好。加之苗振山、何七虎在旁催促,張玉瑾摒擋了事務,帶著手下的幾個人,就同著苗振山、何七虎、冒寶崑一同趕路北上。

  冒寶崑本來人在江湖廝混,知道的典故很多,在路上也說了許多江湖的事情,一半是他聽來的,一半是他編造的。總之他是極力說黃驥北是位仗義疏財的好漢,李慕白是個驕橫好色的人。因之苗振山、張玉瑾二人十分氣忿,恨不得即刻就把李慕白抓住,不但要打服了他,並且還得要他性命才甘心。沿路之上,有許多江湖人聽說他們由此路過,不是到他們住的店房中去拜訪,就是把他們請去,設宴接待。苗振山、張玉瑾因此更是狂傲驕橫。

  這天就進了饒陽縣城。原來此時女魔王何劍娥與她師兄曾德保,押在饒陽獄中已有三個多月了,本來是應當照著盜匪傷人的罪名去審問,可是因為外面有她的胞兄何三虎照應,在唐知縣和管獄的那裡花了許多的錢,竟把案情給更改了。只說何劍娥、曾德保二人是與俞雄遠因爭路互毆,才打的官司,又沒有原告在此。等得張玉瑾等人來到,又拿出些錢來,居然就把何劍娥和曾德保給釋放出獄。苗振山先叫曾德保自回河南;女魔王何劍娥是因為背上的刀傷尚未痊癒,張玉瑾就叫她跟著到北京,再去請醫治療。

  這時又有保定府的鏢頭黑虎陶宏等人,因為慕名,特派人來接請他們,以便結識。苗振山、張玉瑾等人就得意洋洋地跟著那來接的人往保定去了。不想身過高陽地面,就遇著那單騎孤劍自北京來的孟思昭。

  孟思昭因為心懷著無限的悲痛和義憤,此次迎頭前來,不惜拚死以鬥苗振山、張玉瑾,就為的是酬謝知己,而使自己的未婚妻俞秀蓮與李慕白,他們有情人成為眷屬。在路上又遇著了爬山蛇史胖子;史胖子知道孟思昭要迎頭去鬥張、苗等人,他又向孟思昭說了許多激勵的話,並且一路同行。

  到了高陽地面,一遇著張、苗等人,孟思昭就抽劍與他們交手。苗振山、張玉瑾等人自然也是毫不讓步,遂就打在一處。史胖子幫助戰了幾合,就看出孟思昭的武藝雖然高強,可是敵不過苗振山他們的人多。又見金槍張玉瑾得槍法極為狠毒,何三虎、何七虎的刀法頗不弱,冒寶崑又在旁邊喊著助威,史胖子就越空跑開,去喊官人。及至官人趕到,那孟思昭已身受重傷,臥在血泊之中。苗振山那邊,雖然何七虎也挨了孟思昭一劍,究竟算是他們得了勝,便棄下孟思昭,一群人依舊氣焰赫赫地揚長走去。

  他們一群人到保定住了兩天,會了保定的幾個英雄,便直赴北京。這天晚上進了城,歇了一天,第二日便來見瘦彌陀黃驥北。不想先與銀槍將軍邱廣超衝突起來,一場爭鬥,苗振山又施展飛鏢將邱廣超打傷。他們也曉得邱廣超是北京城有名的好漢,而且是一位貴族子弟。像這樣的人物如今都敗在他們的手裡,他們就更高興起來。尤其是他們帶來的那些人,終日在街上橫行,惹出許多是非。不過因為有黃驥北架著他們,北京的一些土痞,也不能不讓他們幾步。張玉瑾倒還勸他帶來的人要規矩些,苗振山卻不管那些事,他每天要帶著幾個人到各妓院亂走,兇橫萬分。所以不到十日,南城裡幾乎沒有一個不知道吞舟魚苗太爺的。

  此時銀槍將軍邱廣超在家中醫治鏢傷;楊健堂也是因為苗振山慣用暗器傷人,自己犯不著與他們爭鬥,所以也隱忍著,不常離開店房,並誡他帶來的人,不可在外面惹氣。德嘯峰更是除了每天到內務府堂上上班之外,絕少出門,並且把李慕白離京以後及苗振山、張玉瑾等人來京之事,都不向俞秀蓮提說。所以這時北京城的街面上,只有瘦彌陀黃驥北大肆活躍,每天他要出一次南城,與苗振山、張玉瑾、何三虎、冒寶崑、馮懷、馮隆兄弟聚在一起,所談的話不外是怎樣搜尋李慕白,怎樣與德嘯峰、楊健堂等人作對。但是苗振山卻不注意這些事,他只催著冒寶崑給他打聽那謝纖娘的下落。

  冒寶崑這時也知道謝纖娘嫁了徐侍郎之後,不到一個月,徐侍郎與胖盧三就在校場五條同時被殺。謝纖娘和她的母親全都被捉往衙門,受了許多日的罪,後來倒是釋放了,可是不知她們母女流落到哪裡去了。冒寶崑把這些事告訴了苗振山,苗振山反罵著冒寶崑沒有用,說道:「你這小子,既然看見了姓謝的娘兒們,就應該把她們先扣住,然後再去請我。現在我來了,人也跑了,你這不是成心拿你苗太爺打耍嗎?我也不管什麼姓徐的、姓李的,只限你十天,把謝家的娘兒們找來便沒事。要不然,小子,你就別要命啦!」

  冒寶崑吃了苗振山這一頓罵,真嚇得渾身出了一陣冷汗,趕緊連聲答應,心裡卻著急。想不到因為多管閒事,貪使了黃驥北那些銀兩,把苗振山給請來了,這時李慕白也躲開了;徐侍郎死後,謝纖娘又不知下落。苗振山給自己這十天的期限雖不算少,可是倘若到時候依然不知謝家母女是住在哪兒,苗振山若一翻臉,砍上自己幾刀,他給個離京而去,那豈不就糟了!因此冒寶崑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般,成天煙花柳巷各處亂走,打聽那早先寶華班裡的翠纖的下落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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