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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四


  鐘興搖頭道:「此呈賢之方,由古之例,我自不反對!」鐘敬人道:「那就是了,既然誰都知道,男女婚姻,當守制禮,當遵父母尊長之諭,自然是並不承認私許終身之說了!既然兒女私許終身之說,被視為羞,為正人君子所卑棄,任堡主拒我求婚,卻又怎以此說為解釋呢?緣乎此,設若我那種料斷,興叔認定是主見太深而錯誤的話,剛任堡主拒婚的理由,自然也是一種錯誤了!」

  「小侄這番話,興叔認為還有些道理嗎?」鐘興皺眉道:「聽來似乎也有道理,不過……」不過怎樣,鐘興也說不出來,鐘敬人更不容鐘興有思秘的時間,手拍大腿,發出「啪」的一響,道:「是唆,有道理的事,就是有道理,這強辯不來的!」話聲一落,接著聲調高揚的又道:「如今,小侄的判斷算它錯了,任堡主拒婚的理由,根本就不對,那雙方是各錯一次,扯平不談!」

  鐘興心中對鐘敬人,起了厭惡之意,想道:「主人仁義英雄平世,公子卻怎的是個如此心腸的人呢?」

  正想著,鐘敬人已故作神色道:「那小侄就再問興叔一件事了!」

  鐘興道:「什麼事?」鐘敬人道:「以我的一切,來比沈鈞,我實在是千思百想都弄不明白,他底是比我那個地方高強,出眾?」

  鐘興道:「說句公道話,公子和沈公子,一時之瑜亮耳!」鐘敬人哈哈一笑,道:「興叔說的這句成語,其本身就不通。」鐘興道:「這句成語,自三國傳到今天,是流傳很久了……」

  鐘敬人接口道,「不錯,也不通了很久,若渝、亮難分高低,又為何二人有幸與不幸?興叔,這比較不夠劄實!」鐘興念頭一轉,道:「也許!」鐘敬人道:「興叔請客觀的公道批評一下!」

  鐘興想了想,道:「論人才,公子和沈公子難分高低,設談文、武,現在是公子高過沈公子,這是事實!」鐘敬人故意作出一聲苦笑道:「興叔謬贊,小侄本是慚愧而不敢當,但平心而論,正如興叔所說,這是事實,小侄也正為這事實所苦!」

  鐘興道,「怎說為事實而苦呢?」鐘敬人道,「事實上,小侄倒是勝過沈鈞,但小侄卻求婚而遭謝拒,佳人將嫁沈家,這……如何能使小侄不恨呢?」

  鐘興道:「千言萬語,還是那句老話,公子和任姑娘無緣!」鐘敬人再次苦笑一聲道:「說到緣,老天何待我如此之薄!」鐘興道:「也許未來的公子夫人,勝過任姑娘多多!」

  鐘敬人搖頭道:「小侄說過,除卻巫山不是雲,就算有上界仙女,美勝古今所有的佳人,奈小侄雖視而如不見何——」鐘興微籲聲道:「公子,你已入魔道了!」鐘敬人嘿嘿一笑道:「若能得心上人為侶,雖魔道何妨!」鐘興心頭一凜,立刻改變話題道:「公子,話談了少了啦,回去吧?」

  鐘敬人搖頭道:「不,小侄還沒有說出,故作腹痛不去沈家的第二個原因來呢!」鐘興只好接上話道:「對,公子請講!」鐘敬人道:「料我爹今晨會去。若是我們為找沈鈞,在『無畏堡』中和他老人家碰了頭,對商談之事,似乎有些不便,所以……」

  鐘興哦了一聲,接口道:「這個理由還免強說得過去。」話鋒一頓,看了鐘敬人一眼,又道,「不過以公子和沈公子的友誼來說,就算今天使主人得難提及出山之事,似乎也該去一趟才對!」

  鐘敬人冷笑著說道:「小侄不瞞興敘說,沈鈞和小侄已沒有友誼可言了!」鐘興道:「仍然是為了任姑娘?」

  鐘敬人道:「當然!」鐘興道:「公子似乎應該明白,沈公子和任姑娘,是經父母之命,並本身願意結為連理,即將成婚的夫妻!」

  鐘敬人道:「這個我知道!」鐘興道:「再退一步說,拒婚的是任家,和沈公子何干?」鐘敬人道:「沈鈞小人,不夠道義!」鐘興道:「這句話怎麼講?」

  鐘敬人道:「他若是夠朋友,有道義,就不該在求婚被拒後,也去求婚,若不如此,小侄敢說任筠遲早會嫁給我的!」

  鐘興把臉一扳,道:「公子,這是你一面的情理!」鐘敬人本身沉聲喝問鐘興,為何偏向沈鈞,但他在轉念之間,中止了衝動,換上笑臉道,如何才好。鐘興籲歎出聲,拍著鐘敬人的肩頭道:「公子現在只要平靜下激動的心情,多往好的地方想想,胸襟開敞,以仁恕人,自然安寧!」

  說著,話鋒一轉又道:「公子,我們必須回去了!」鐘敬人道:「回那裡?」鐘興雙眉一皺,道:「回堡呀?」鐘敬人搖頭道:「興叔,我不回去!」

  鐘興道:「公子怎說孩子話了,走吧!」鐘敬人雙眉連委,道:「實話告訴興叔吧,我不能回去了!」鐘興聞言大驚,道:「公子這話是什麼意思?」

  鐘敬人道,「我爹和娘,從昨夜去『鐵樓』,直到今晨我們離堡時還沒有出來!」鐘興目射寒光,道:「不錯,這和公子回堡與否有何關係?」

  鐘敬人道:「我曾取走了『蝕骨毒粉』!」鐘興頭皮一炸,道:「公子將毒粉用在那裡了!」鐘敬人道:「抹在一株古木幹上!」鐘興道:「作什麼?」鐘敬人道:「那是沈鈞每天清晨練習掌法的一株古木!」鐘興驚呼出聲,道:「這樣說來,沈公子今晨不到能達上無畏堡,是中了毒?」

  鐘敬人道:「假如沈鈞今晨依然在古木幹上練習掌法的話,就會中毒,不過他若突然偷懶一天,自是……」鐘興忍不住怒火上「公子,你可見過有偷懶的習武朋友麼!」話鋒一頓,調沉痛而嚴肅的說道:「公子,你這樣作,可知道後果麼!」鐘敬人談然若無其事的,說道:「後果?我沒有想過!」

  鐘興雙眉一挑,道:「公子,雙手難掩天下人耳目,沈公子中毒事,如今可能已被堡主或別人發覺,進而推演,則知是公子所為!況主人主母要去『無畏堡』,任、沈二老,俱知主人主母為制毒的高手,此時,就許正想辦法解救沈公子!這是往好的地方說,設若說的嚴重些,葛大將軍無所不知,要是看出端倪,問及主人,叫主人以何言答對?」

  鐘敬人並不接話,卻嘿嘿的一笑!這一笑,越法惹惱了鐘興,他搖頭嘆息著說道:「公子為一已之私,置主人主母于無地,以主人的性格脾氣來說,恐怕不會再放過公子去了!」

  鐘敬人突然瞥望了鐘興一眼,道:「興叔,這『蝕骨毒粉』到底有多少厲害?」鐘興道:「公子既然敢用,怎會不知其性?」鐘敬人道:「小侄只是偶然聽爹說起,所以……」

  鐘興道:「此物之毒,毒在發作甚晚,中毒之後,對時內,若能求得高明識毒之人,投以奇藥,或能治癒!過時雖大羅神仙,也無能為力了,沈公子若已中毒,此時救治,自是無礙,但卻必然遲卻佳期!」

  鐘敬人道:「小侄也只是為了解恨,並無他意……」

  鐘興哼了一聲道:「興叔剛才說過,有爹和娘在,他死不了的!」

  鐘敬人一笑道:「就算這樣,公子可曾想過主人主母的處境?」鐘敬人把頭一低。道:「作的時候,根本沒想到這許多!」鐘興道:「昨夜!」鐘興道:「在我找到公子以前?」

  鐘敬人額首道:「不錯。」鐘興虎地站起,道,「公子,請隨我來!」鐘敬人道:「去那裡?」鐘興道:「先回堡中,若主人和主母已卻了沈家,我們再轉到沈家!」鐘敬人悟然道:「去幹什麼?」

  鐘興道:「去向沈堡主自稟所為,並領主人的施罰,」鐘敬人搖頭道:「我不去,興叔您該知道爹的脾氣,他不殺了我才怪!」鐘興誠懇的說道:「公子,我想了好久,才想出只有現在承認過錯,方能保得公予平安,過了這個時候,誰都難以為力了!」

  鐘敬人道;「如今公子隨我去沈家,在自承一時糊塗,作錯了事,就算主人怒火難熄,但是葛將軍、沈堡主,卻定然會縱旁代公子求情!況人貴知錯,一個自悔自承往昔過錯的人,在任何情形下,遇上任何一個人,也會給他條自新之路的……」

  鐘敬人突然接口道:「公子,去向長者承罪是乞憐嗎?」鐘敬人道:「我是認為這樣!」鐘興道:「難道向父母尊前,自悔所行,也是乞憐?」鐘敬人道:「我的看法,對任何人都無不同!」

  鐘光哦了一聲道:「我明白了!」話聲一頓,接著一字字有力的問道:「公子,你是不是仍然認為沒有作錯?」鐘敬人道:「不錯!」鐘興聞言全身猛抖不已,沉痛的說道:「公子,我沒有什麼話好說了,唯願公子能多想一想,並祈今後公子遇事,以仁怨為旨。」

  話聲中,鐘興轉身就定!鐘敬人急忙喊道:「興叔,您那裡去」鐘興並不停步冷冷地說道:「回去向主人告罪!」鐘敬人似是已失智慧般,手足無措的說道:「那……那……我呢?」

  鐘興道:「公子只有兩條路走!」鐘敬人哦了一聲,道:「那兩條路?」

  鐘興停步轉身,嚴肅的說道;「一是按我适才所說,去自承錯過,再一條路是,公子自此將無家可歸,並將長期逃亡,直到被主人擒獲為止?」

  鐘敬人神色變了,那種可憐而害怕的樣子,已非先時堅不認錯的神氣,鐘興看在眼中,暗自點頭想道——「知悔知怕,可見他並不是個心性惡毒的人!」

  於是聲調轉為和緩,再次相勸道:「公子,隨我去吧,我保證除必須稍領主人家法外,決無其他施罰,況主母愛護公子,也不會……」鐘敬人接口道:「興叔,真的……真的爹不會殺我……」

  鐘興道:「虎毒不食子,到了沈府,我曾悄悄向葛大將軍說的!」

  鐘敬人點點頭,道:「好,那……那就去,不過……」鐘興道:「一切有我,公子安心。」話鋒一頓,接著警告鐘敬人道:「不過公子如此卻必須方行事一,否則若再有什麼不當的行為發生,那時恐怕誰也救不了公子……」

  鐘敬人接口道:「怎敢還犯這種過錯,興叔放心吧!」

  鐘興一笑,止步拍拍鐘敬人的肩頭,相伴下了後嶺!

  「鐵樓」中,毒物毒刃太多,查來實在不易!

  鐘佩符夫婦,直到天光大亮,方始查明少了一瓶奇毒的「蝕骨毒粉」,於是夫婦立即下令,往召鐘敬人回堡!

  去的人回報鐘佩符夫婦說,因沈鈞今晨未去任家習武,恐有意外,任堡主及鐘興和鐘敬人,逐一起趕奔無畏堡去了!鐘佩符聲報,心頭一動,揮退手下,悄向夫人道:「夫人,我看此事不妙。鐘夫人也慌服心神,道:「我懂,你帶著解藥,咱們就去!」

  鐘佩符答應,一面將解藥找出來,放置囊中,一面咬著牙道,「夫人,這畜生是當真作了手腳……」鐘夫人立即接口道:「你先別疑神疑鬼的亂猜,到時候看情形就是!」

  鐘佩符道:「若是畜生下的手,夫人,你想能瞞過葛大將軍嗎?」鐘夫人道:「是辦不到,不過也許根本沒事,總之,去了再說才對!」

  鐘佩符點點頭,夫婦立刻派人備好馬,飛馳出堡而去!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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