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孫玉鑫 > 飛雨落花紅 | 上頁 下頁


  葛樂山示意葛興,葛興取了個大饅頭,一塊鹹肉,遞了過去,這人接在手裡,謝都不謝,卻又對伯君說道:「壺可肯送給我?」伯君正在捧壺喝水,聞言連個怔都沒打,道:「可以,給你!」

  這人接過水壺,點點頭道:「受人點水之思,應當湧泉以報,小哥兒,我忘不了你!」說著,他竟在伯君身後坐了下來!

  葛興才待揮手趕他走,葛樂山卻微一搖頭止住了葛興。

  秋娘與伯君坐在一處,這乞丐恰好坐在秋娘和伯君的中間略後一尺的地方,也正好面對著葛樂山。乞巧咬了口饅頭,咽了一聲,將饅頭送下肚去,接著是一大口肉,然後再喝口水,抹抹嘴已開了腔,道:「這饅頭是昨天蒸的,肉還沒有淹透,不過滋味卻是不差,逃兵劫,難家鄉,帶著種糧食的少見!」

  葛樂山對著乞丐,已存了疑心,所以沒有接話!

  乞丐卻目無餘子的掃了葛家眾人一眼,再吃饅頭,再吃肉,刹那,饅頭和肉都沒了影子!他一拍肚子,嘻嘻笑了笑道:「跑了幾千里路,總算今天混一個半飽!」葛樂山目光一掃葛興,葛興逐又取了個饅頭給乞丐,正待再又取肉,乞丐卻搖著頭道:「管家,謝你了,吃鹹了回頭沒有水喝,要是不嫌我嘮叨麻煩的話,那蘆草包中的『五香疙瘩』送給我一塊可好!」

  葛興聞言一楞,葛樂山卻這時說道:「別發呆,這位朋友要什麼你就拿什麼!」乞丐對著葛樂山一笑,道:「員外爺心好,要飯的謝了!」

  說著,葛光已將五香疙瘩送了過來,乞丐伸手接過嗅了,要一聲,笑嘻嘻的又道:「員外爺,俗話說的好,拿人家的東西手短,吃人家的東西嘴短,要飯的不能白吃自喝,也得盡點心力才行!」

  葛樂山一笑道:「別看我只是個無用的書生,但還懂得『五湖四海皆兄弟』的道理,朋友千萬別說盡什麼心力的話。」

  乞丐搖搖頭,一指伯君道:「這可由不得員外爺,不瞞員外爺說,我這是沖著您的少爺,大人懂事,行善自有其由,小孩子可就不然了!而您這位公子,意肯把一隻『出土紫斑玉』的水壺,毫不珍惜的送給我要飯的,要飯的若知而不言,豈不是成了混蛋啦!」

  葛夫人聞言一驚,不由怒叱伯君道:「是誰叫你取用這只玉壺來的!」

  葛樂山卻急忙接話道:「一隻玉壺算得什麼,萬物皆有宿命,該誰是它的主人,誰也推開的,逃難在外,身外物少一樣好一樣!」

  乞丐笑了,哈哈地震聲狂笑著,笑聲止後,道:「只要聽員外爺這一番話,就知道員外他有多大的臉襟了,也就難怪您這位公子,得天獨厚!」

  葛樂山一笑道:「小孩兒家,怎當得這般誇讚,看不把他折壞了!」乞弓沒有答話,卻問伯君道:「小公子,你怕不怕蒙古騎兵?」

  伯君道;「不怕!」乞丐道:「他們是濫殺無辜的喔!」伯君霎霎眼,道:「什麼叫『濫殺』?」

  乞丐道:「小公子問的好,殺戳不當殺戳的人,就是濫殺!」伯君嘻嘻一笑,道:「他們准不殺自己人!」乞丐搖頭道:「這卻不然!」

  葛樂山這時接話道:「朋友貴姓?似乎對蒙古人的事情,知道的很多嘛!」乞丐道,「人都要了飯,再提名姓豈不丟盡祖宗八代的臉,員外爺您就別逼我了,至於對蒙古人的事,我的確知道的不少!」葛樂山拱手道;「趁此稍息之便,願聆教益!」

  乞丐一笑道:「員外爺可別跟我要飯的來這個,文謅謅的我聽了發毛,剛才我就說過了,要盡點心力的!」

  「好在時間還不緊迫,先說點有關『大汗』鐵木真的事吧,他幼小時就獨處在極為困苦的生活中,父被仇殺,母親矢志復仇,日夜以復仇的事提示他,所以養成他有一種冷酷無情的性格!他生長在蒙古高原上,看慣了弱肉強食的事情,所以認定了強權即是公理,不殺人就彼人殺!」

  「他年輕時曾作過一件事情,這件事,足以說明他對殺人的概念,以及他的部下為何敢於濫殺的原因!他有個同父異母的弟弟,名叫『別克貼兒』,他與別克貼兒為爭一條金魚,竟不借用箭射殺了對方!」葛夫人呸了一聲,道:「沒有倫常的豬狗!」

  乞丐卻搖頭道:「對以殺人為自衛,並習之為常的蒙古人來說,那是平常的事,所以現在他得了勢,殺人如麻,能無動於衷!」

  葛樂山嗷了一聲,道;「朋友這一席話,使我對『鐵木真』瞭解了不少!」話鋒一頓,又道:「朋友下場會推測我要往南的呢?」

  秋娘始終閉口不言,此時突然說道:「聽人說,這次鐵木真兵進『中都』(今之北平,當時為金國定都之處,時為宋甯宋嘉定八年,西元一二一五年。)是為了『金人』遷都『京』的緣故!」乞寫聞言一楞,道:「這位元姑娘好靈的消息呀!」秋娘道:「道聼塗説,不知可確實嗎?」

  乞丐道:「不錯!」目光一轉,又道:「姑娘不會別無用意的說這些話吧?」秋娘一笑道,「我是說,誰肯明知黃河南北正在塵兵的時候,卻要橫渡黃河,遷家南方,那豈不是自投羅網!」乞丐嘻嘻一笑道:「乍聽來這番話是對的!」

  葛樂山一笑道:「難道仔細聽來,這話又錯了?」乞丐道:「鐵木真自興兵以來,戰無不勝,攻無不克,四年間三次兵進『居庸關』使金兵棄甲而遁,這是事實!所以這次盛怒進軍,一路追擊金兵,誰也能判斷出來,必然是勢如破竹,直追汴京……」秋娘接口道:「這該與你推測我們奔南無關吧!」

  乞丐道:「有關,關係大了!」說著,他突然嘻嘻一笑,對葛樂山道:「員外軍中還帶著不少美酒吧?」葛樂山劍眉微微一皺,道:「這些事要問家下人了。」

  葛興不待主人發問,已接口道:「沒帶什麼酒,只有老爺您慣喝的一點『落花露』!」葛樂山尚未開口,乞丐已接話說:「貴管家所說的『落花露』,可是產自嶗山……」

  話沒說完,葛樂山已吩咐下去道:「葛興,取一瓶來!」

  葛興咬咬牙,無可奈何的取來一隻玉瓶,瓶高僅有五寸,而且扁,看樣子裡面不會有多少酒!葛興才待開啟瓶封,乞丐急忙擺手道:「使不得!」

  手一抬,已將玉並從葛興手中奪了過去!葛興一楞,葛樂山也不由心頭一動,乞丐已接著道:「這酒瓶開啟之後,酒香四溢,必然要惹出麻煩來的!」秋娘冷冷地說道:「明知會惹麻煩,又何必索要酒喝呢?」乞丐道:「我承認索要,但不承認現在要喝!」秋娘道:「要帶走?」乞丐道:「姑娘慧心,一猜就對!」葛興忍耐不住,接話道:「這主意高明。」乞丐嘻嘻一笑,道:「老管家是何所指?」

  葛興道:「這只玉瓶價值十金!」葛樂山道:「退到一旁去,不要沒有規矩!」乞丐卻擺手道:「員外別責怪貴管家,他正說中了我的心思!」

  葛樂山一笑道:「朋友說玩笑話了。」話鋒一頓,接道:「別為一瓶酒,扯遠了話題,秋妹剛才……」乞丐接口道:「那位是『秋妹』呀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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