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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九


  仇磊石道:「大哥,你看四妹、三弟如何?」

  雷嘯天道:「蘇州長巷之戰,三弟兄妹還要勝過刀、拐諸老!」

  仇磊石頷首問道:「艾伯父如何?」

  雷嘯天心神不知何故,竟然一震,道:「不瞞二弟說,愚兄對此老始終懷有疑念。」

  仇磊石道:「疑念由何而生?」

  雷嘯天搖頭道:「愚兄說不出來。」

  仇磊石道:「是否因此老太神秘的原故?」

  雷嘯天道:「這是原因之一,另外還有許多。」

  仇磊石道:「以此老功力而言,應列於什麼等級之內?」

  雷嘯天道:「很難說,二弟見過此老與人對手?」

  仇磊石搖頭道:「沒有。」

  雷嘯天道:「所以嘍,既沒見過此老對敵,自不知此老功力深淺,但以四妹施展奇技看來,此老恐在各派掌門之上!」

  仇磊石道:「那豈非已與『十君子』相等?」

  雷嘯天道:「其功力或不如蕭大先生及任大俠,但不致比其餘前輩差,此人善藏,也是令人生疑的原因!」

  仇磊石點點頭道:「小弟亦有同感,此老似是熟知武林中事,但處處又故作不解,小弟認為,此老當年絕非無名之輩!」

  雷嘯天道:「只以『天下一家店』分佈之廣來說,已足斷定此老必有重大理由,方始設置這些分店!」

  仇磊石道:「但以曉梅四妹行事看來,此老似乎絕非惡老!」

  雷嘯天一笑道:「若以此老之對二弟來說,可算仁厚長者了!」

  這句話,說的仇磊石俊臉泛紅,沒有答言。

  又過了片刻,雷嘯天誠懇的說道:「二弟沒有什麼要問的啦?」

  仇磊石劍眉微動,道:「暫時想不起再問些什麼事了。」

  雷嘯天卻說道:「剛剛所談,是過往武林中人、事,俗語說:十年河東,十年河西,如今的武林又不同了!」

  仇磊石道:「怎樣的不同法?」

  雷嘯天道:「十君子死者死,散者散,早已少有人提,各派掌門雖仍健在,但亦皆就墓之年,難稱英雄了!」

  仇磊石感慨的說道:「光陰向不饒人!」

  雷嘯天豪放的說道:「所以江湖上,才有那句『長江後浪推前浪,一輩新人換舊人』的話,英雄是出在少年啊!」

  仇磊石正色道:「功力勝人,智謀超人,仍難算英雄!」

  雷嘯天哦了一聲,道:「要如何才算得英雄人物?」

  仇磊石道:「聖賢教我,先天下之憂而憂,後天下之樂而樂!」

  雷嘯天哈哈一笑,道:「難也,難也!」

  他們兄弟,談說到高興處,競忘其所以,非但感情奔放難收,連聲調也不由的漸漸高昂起來,年輕人,話語投機之時,是毫無顧忌的,這故然激動而浮淺了些,但是誰又能不經浮淺中過來!

  但這是逆旅店房,而非深宮廣院,夜半三更,聲調高揚,再加上爽朗的哈哈笑聲,卻惹出了麻煩!雷嘯天兩個「難也」

  出口,隔壁有人開了罵口,道:「真要那麼難,死了多好,至少不會吵老子睡覺!」

  口音是道地的「津沽」味,字字帶著「絲絲」尾音!

  雷嘯天似要還上幾句,仇磊石卻已客氣的說道:「隔壁朋友請多擔代,小可賠罪,抱歉,抱歉!」

  哪知津沽朋友有理不願饒人,道:「抱麼歉!人都醒了,說空話有嘛用呢!」

  雷嘯天道:「在下兄弟偶爾忘形……」

  津沽朋友氣真大,插口道:「忘形簡單,撒泡尿自己照照,看是什麼東西!」

  雷嘯天惱了,道:「朋友,你怎能這樣說話?」

  津沽朋友聲調更高,道:「怎麼,老子要怎麼說話啊?」

  雷嘯天還要反口,仇磊石卻悄聲道:「大哥,忍了吧,是咱們先不對。」

  雷嘯天濃眉挑動了幾下,終於還是忍下去。豈料津沽朋友,已經聽見了仇磊石說的話,反而認定仇磊石和雷嘯天好欺,以濃濁的鄉音道:「忍哪!不忍你們又該怎麼的?」

  雷嘯天霍地起身,仇磊石卻先一步開口道:「隔壁朋友,小可已再三致歉,敢請安睡吧。」

  津沽朋友反而揚聲道:「睡呀!哼!三爺我不想睡啦!」

  雷嘯天是真生了氣,仇磊石悄悄拱手再三,雷嘯天無可奈何的暗歎一聲,強捺著性子沒有開口。

  哪知隔壁的津沽朋友,卻唱起小調來了:「……明月照花台,情妹妹等哥哥,哥哥你是為什麼還不來,再不來情妹妹……」

  雷嘯天和仇磊石非但未惱,反而啞然失笑,這真是天下什麼樣的人都有,什麼事都能碰上。

  津沽朋友沒唱惱了雷嘯天和仇磊石,卻唱惱了他隔壁的客人,只聽到「砰」的一聲,那人罵了起來,道:「奶奶個熊!

  你個王八旦的是死了親爹?還是想起了親娘來啦?三更半夜的,號你奶奶的喪!」

  雷嘯天緊捂著嘴,怕笑出聲來,道:「二弟,這次可真是好漢爺惹著大英雄了!」

  仇磊石悄聲道:「這位的口音……」

  雷嘯天道:「道地山東曹州府的朋友。」

  仇磊石第二句話,還沒問出口來,津沽朋友已開罵道:「你媽的,這是人話還是放你媽的狗臭屁?」

  「砰!」這兩位火氣大的朋友,只隔著一層薄牆板,曹州府的老哥,一拳頭打在板壁上,震的每個房間都動!

  「砰!」津沽朋友什麼都吃,可就是不吃虧,也還了一記!

  曹州府的老哥,滿嘴大五輩,說一句,擂一拳,砰、砰之聲不絕於耳,如同金鼓般震響!

  津沽朋友也不是吃素的,紅燒肘子、獅子頭,外加小肉炒,大雜拌著往上端,手腳也沒閑著!

  這可好了,整個的住客全醒了,多半是睡的三七模不著二十一,驚醒之後,怔而愣的硬往院子裡跑。

  也不知道是誰胡喊了聲「房子塌了」,喝,這下可不得了嘍,鬼哭神號,你奔他跑亂成了一片!

  「嘩啦!」這次可真是房子塌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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