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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四三


  那捧匣的小婢又走到燕青面前,燕青更滑頭,手指著那筒龍井道:「在下從沒品茗的雅趣,只知牛飲,越濃越好,麻煩姑娘把這筒龍井全倒下來吧。」

  他到底是個客人,說出話來了,那小婢也無法再玩花樣,乖乖地替他把茶葉倒在碗裡,居然有半碗。

  楊青青更乖覺,笑道:「燕大哥,你要得太多了,水一泡,茶葉都漲到碗外面來了,我看你還是分給我一點吧。」

  拿起燕青的茶碗,分了一點給自己,然後朝張自新道:「張兄弟!你不是最喜歡喝龍井的嗎?都給燕大哥要去了,你就向他分一點吧。」

  誰知張自新一搖頭道:「不!今天我想換換口味。」

  那小婢立刻捧著匣子過去,這次她有了戒心,勁力暗透,不讓張自新再捏破竹筒了,可是張自新練過拳劍精解中各種易毛代髓的深造功夫後,已經將勁氣運用到收發自如的境界,表面上看來不動聲色,暗中一手扶住木匣,將對方的勁力引了過來,另一手輕而易舉地拿起一個茶筒道:「我看這些茶葉樣樣都好,竟不知如何選擇,還是每樣要一點,來個大雜燴吧。」說著往下一倒,筒底朝天,抖了幾下,才落了幾片,放回竹筒,換了另一筒,如法施為直到每一種都取用到了,手放回竹筒,輕輕推開木匣,那小婢在爭持中,敵不過他的天賦神力早已致力竭之境,被他一推,竟仰天倒下!

  另一個小婢連忙伸手去扶,誰知張自新有意露一手,借力行力之勁並未消除,兩個小婢的功力相等,接觸後自相抵消,張自新只加上一分推力,兩個人都受不住,雙雙同時倒下,張自新又伸手抓住了茶匣,將她們拉了起來道:「對不起!我不知道你們不會武功,用力太大了一點!」

  花蝶影與公孫述臉色大變,連東門靈鳳也大感愕然,對張自新的進境感到難以相信。

  張自新一手托住茶匣,一手倒出筒中的茶葉,已經令人驚奇了,因為他托匣的手要抵抗那小婢的勁力,另一手握住茶筒往下倒,必須抖幾下,才能落下幾片茶葉,則勢必用暗勁吸住筒中的茶葉不全部落下。

  力分兩用,足證他比這十二金釵高出許多,最後輕輕一推,本身的勁道已經放鬆了,可是他蘊藏在那小婢身上的勁力居然還能牽倒另一個小婢,簡直高不可測。

  花蝶影這十二個女孩子都是精選的上乘之資,施以適當的訓練,自信不遜于一般武林高手中的頂尖人物,特地捧出來,是準備給他們一個下馬威的。

  楊公久捏碎竹筒,是乘對方未加防備,勝在經驗上,倒也無所謂,燕青與楊青青在取巧,更不足論,可是張自新這一手露得太漂亮,也掃盡了主人的面皮。

  花蝶影只得一沉臉色道:「沒用的蠢材,連侍候客人都不會,替我出醜丟人?」

  東門靈鳳笑道:「花護法,這不能怪她們,平常她們在莊中也是嬌生慣養的,沒做過這種事,莊中有的是侍候人手,你為什麼偏要叫她們呢?」

  公孫述也乘機下臺道:「因為這四位是第一次來到本教拜山的客人,花護法為了表示敬意才叫她們出來侍候的,誰知道她們少不更事呢!還不快替客人把茶泡上。」

  那兩名小婢滿臉愧色,在花蝶影、公孫述與東門靈鳳面前也放好茶碗,他們的茶倒是預先泡好的,可見敬茶奉客那一手是專為考究來人的。

  另一名小婢提著銅壺,在每個人面前注入沸水,這次是東門靈鳳先打了招呼道:「你們這次可得規規矩矩的,別又鬧出笑話了。」

  聽她的語氣似乎在注水時還有什麼花巧,但東門靈鳳在教中的地位特殊,花蝶影與公孫述也要讓她幾分,何況在憑客擇茶的表現上已經吃了一個大虧,被東門靈鳳拿住了把柄,都不敢再作表示了。

  茶泡好後,除楊公久那一碗外,其餘三人都是近乎開玩笑,張自新那一碗是百茶集匯,燕青與楊青青雖然各分了一半,茶葉也漲到碗口,根本不能喝,泡茶之舉,只是個敷衍的形式,所以做主人的花蝶影也不叫客人用茶了。

  默然片刻,還是花蝶影開口道:「燕公子如何賜教呢?」

  燕青道:「客隨主便,我們是拜山過關,沒有自己出題目的道理,一切但憑吩咐。」

  花蝶影道:「那妾身就不客氣了,蝶須針是暗器,妾身以此求教,燕公子以什麼賜教呢?」

  燕青笑道:「燕某沒學過用暗器,只會接暗器,由前輩施為,燕某試著接下來好了。」

  花蝶影臉色一沉道:「燕公子,妾身雖未在江湖上走動,可是能在齊天教中任職護教,這非一般江湖流俗可比,蝶須針雖非什麼了不起的玩意兒,倒不是任何人空手所能接下的。」

  燕青笑笑道:「燕某並沒有說要空手接針,只是不擅暗器,無以回敬而已。」

  花蝶影冷笑道:「燕公子何必客氣呢,魯南道上,黑燕子名傳遐邇,一手燕尾鏢允稱獨步的。」

  燕青不禁一怔,覺得齊天教確實厲害,自己以黑燕子行事以來,從未對人展示過本來面目與真姓名,卻不想被人一口道出,臉上紅了一紅,訕然笑道:「黑燕子只是在下的匪號,燕尾鏢也是為了昔年方便行事而用,自從遇見張兄弟之後,深悔以往之不務正途,革面洗心,早已放棄了那個匪號,燕尾鏢也隨著黑燕子永絕人世了。」

  花蝶影笑笑道:「無緣拜識燕鏢神技,倒是太遺憾了。」

  燕青笑道:「雕蟲小技,怎敢與夫人妙手神針相提並論,燕某只得藏拙專誠拜受教誨……」

  花蝶影卻搖搖頭道:「齊天教從不占人便宜,妾身的蝶須針如果被公子接下了,也不能算各位過關,各位必須在暗器上勝過妾身,才能通過這一關。」

  燕青道:「這不是強人所難嗎?如果我們沒有人會使暗器呢?」

  花蝶影道:「那只能每一位都受妾身的蝶須針考驗,哪一位能通過,才可以前往下一關,可不能由一個人代表了。」

  公孫述笑笑道:「各位既是按照拜山手續來請會教祖,就必須依照江湖規矩行事,齊天教是個龐大的組織,各種人才齊全,總不能由著各位高興,要如何便如何?」

  燕青沉思片刻,知道楊家父女與張自新都不擅暗器,張自新的先天無形勁氣雖小有所成,但也無法抗拒她專破氣功的蝶須針,只得道:「夫人一定要燕某獻醜,燕某只好碰碰運氣了,請夫人指示如何賜教?」

  東門靈鳳朝公孫述耳語一番,公孫述又把意思轉達給花蝶影,她才微微一笑道:「教祖對公子大才十分器重,將來恐有借重之處,妾身不冒瀆,大家點到為止,就在位子上隔桌施展,妾身以公子兩處肩井穴為鵠的,公子在妾身何處下手,倒是沒有限制。」

  他們是隔著一張徑長丈許的大圓桌對坐的,燕青稍一打量,隨即笑道:「燕某也不願占人便宜,以夫人耳下一對環為鵠的,不過燕某事先要聲明,燕某近日已疏于練習,萬一手法不準確,傷及夫人別處,尚祈多多包涵!」

  花蝶影笑道:「沒關係,指定鵠的較暗器是妾身提出的,自然不能要求公子也如此,生死由命。」

  燕青一笑道:「夫人放心好了,燕某手法雖劣,還不至差到哪裡去,如果坐定不動,絕不會傷及夫人一根毛發,只是怕夫人聽風避影,才會誤中別處,但燕某出手勁道尚能控制,最多是皮肉之傷,絕無性命之慮!」

  他說得如此有把握,好像花蝶影根本就沒有辦法避開他的燕尾鏢似的,使得花蝶影心頭火起,沉聲道:「好!就這麼說了,小雲,把信香點起來。」

  一名小婢取出一枝長約寸許,細小如線的盤香,由一枝銀針釘在尾部,插在一口小銅爐之中,燃上了放在圓桌中央,花蝶影道:「這是茗香,又名魚眼香,約計將一壺冷水煮至翻魚眼泡的程度,便可燃盡,原為煮茗時之用,現在就用來作為計時限制,燃到一半時,它會冒出第一道火花,香盡時再冒一次火花,所以我們見火花開始,再見火花時結束,公子請準備一下了。」

  燕青道:「我沒有什麼準備的,只請夫人身邊的兩位坐遠一點,空出一尺的距離,以免擋了燕某的鏢行軌道。」

  花蝶影笑道:「公子原來是回風鏢。」

  燕青道:「燕尾為形,當然是為了回風而設,夫人神針以蝶為名,想必也是走回風曲線的了?」

  花蝶影道:「不錯,可是我不用叫旁邊的人避開,哪怕是緊貼著公子坐,也絕不會波及旁邊的人。」

  燕青一笑道:「暗器之用,以取敵為主,各有心得手法不同,夫人此說,並不就是比燕某高明!」

  花蝶影等於碰了個小釘子,哼一聲道:「公子說得很對,但香即將及半,還是快做準備吧!」

  燕青微笑探手人懷,取出一把雜碎零星物件,裡面有許多圓形的指套,也有一些燕尾形的薄銅片,想必就是所謂的燕尾鏢了,他先將指套在十指上戴好,然後雙手拈上了幾片燕尾鏢道:「燕某已經準備妥當了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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