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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六


  他的眼都氣紅了,也不知從哪兒來的力氣,一頭沖過來,攔腰抱住劉奎的身子,使勁往外一摔。

  這不是什麼武功招式,沒有架勢,完全是他兒時跟玩伴們打架時的身法;因為他的力氣太大,動手就會傷人,而那些孩子也知道他厲害,總是十幾個合打他一個。

  出拳頭怕傷人,他只好想出這個辦法,人家一近身,就攔腰抱住拋出去,手腳要快,不等第一個人爬起來,立刻又拋上第二個,壓住第一個傢伙,然後是第三、第四個,所以後來是他主動出手抓人往上拋,不知不覺間,也悟出一些門路。

  劉奎第一鞭抽著了沙麗,稍微怔了一怔,張自新撲了過來,更沒想到他有這種怪手法,又快力氣又大,來不及施展拳腳,已經被拋倒在地下。

  張自新知道他起來一定又會纏擾不休,趁著他還沒有翻過身,沖上去又是攔腰一抱,舉起來往地下一摔!

  這下子更重,劉奎昨天的鞭傷未複,多少受點影響,突然又挨了兩跤,一時閉住了氣,無法動彈!

  好在他武功的底子很著實,那只是一會兒工夫的事,很快地回過了氣,在地下一摸靴腰,亮出了一柄匕首。

  當鏢師隨身都帶著武器,今天他是出來陪楊青青與劉小鶯跑馬的,劉家的成名武器大砍刀不便攜帶,靴筒裡別一柄短匕首就足夠了!

  在楊青青面前是連挨了兩跌,這是多丟人的事,殺心頓起,順手就把匕首摸了出來!

  張自新一見他亮出兵器,心裡更急了,沖上去又是一腳,踢在劉奎的膀子上。

  這要歸功於他在鏢局中的訓練,劉金泰雖然沒傳他武功,可是每天叫他撿樹葉,卻大有深意,不知不覺間,養成他靈敏的身法與準確的判斷。 一樹落葉,滿天飄舞,要他在未著地前接住,這是很難的事,張自新仗著先天獨異的稟賦居然慢慢地做到了。

  這等於是給他打下了練武的基礎,否則他一個小孩子,怎麼樣也無法在昨天一拳打得劉奎鼻子淌血!

  因為劉奎的功夫在鏢局中僅次於劉金泰,在江湖上也算得上一流身手,豈會疏忽失手,栽在張自新的手下。

  現在這一腳更見得功夫,未經思考,出於本能的發腿,不偏不倚,恰好踢中目標,劉奎剛想揚手彈起刺人,一腳踢在膀子上,招式是遞不出去了,身手畢竟不凡,兩個翻滾,匕首脫手飛出,對準張自新射去!

  張自新幸好搶接樹葉時練就得眼明手快,這一柄匕首來得雖急,他還能用手掌把它撥開,匕鋒擦過掌緣,他感到一涼,心知已受了傷,急怒之下,撲上去又是一腳,這一腳是往下踏的,情急之際用力更強!

  劉奎脫手擲刃後,心中略略後悔,因為這是用暗器傷人,究竟不算光明,張自新居然能用手撥開,又大出他意料,兩個交拼,失神之下,行動慢了一點,張自新的腳已經踏下來了,連忙伸手一托,想把張自新反摔出去的!

  只是他沒料到張自新天生的神力,一托也沒有經意,信手應變,沒有用太大的勁,張自新的腳沒托開,一股巨力反壓下來,聯手帶掌,擠壓在地上,堅硬的灰土被風吹日曬得很幹,也很結實,一聲脆響,一股劇痛徹心,使他昏了過去。

  劉小鶯剛好騎著她父親的菊花青奔了過來,老遠就看見劉奎追趕在張自新後面了,只苦於起步太慢,無法加以攔阻,拍馬趕來原是想勸阻劉奎傷害張自新的,可是到了臨近,見劉奎反被張自新打倒了,不禁大為詫異!

  跳下馬,趕到劉奎身邊。

  但見劉奎一隻右手血肉糊腕,壓碎的腕骨已刺透掌背,顯然這只手是殘廢了,不禁怒道:「你怎麼下這種毒手?」

  張自新也沒想到會把劉奎傷成這樣,被劉小鶯一問,張口結舌,一句話都說不上來。

  倒是旁邊的楊青青開口了道:「鶯妹,這倒怪不得人家,實在是你這位哥哥太卑鄙,昨天的事本來就怪不得人,他又想用鞭子打人,而且還打了那個小女孩,人家赤手空拳摔了他兩跤,他又想拔刀傷人。尤其不應該的是飛刀暗算人家,連招呼都不打一聲,這哪裡像個保鏢的,簡直是江湖無賴,弄殘他一隻手還是客氣的,換了我,真想割下他的腦袋。」

  劉小鶯事實上也看見了,只是劉奎究竟是她的堂兄,而且還可能是她父親的衣缽繼承人,一下子變成殘廢,什麼都完了,因此大急道:「青姊,你怎麼還幫著別人呢?」

  青青一瞪眼道:「我們楊家、你們劉家,都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,難道你要我昧著良心說話。」

  劉小鶯低下了頭,不敢再說了。

  良久才又道:「我回去怎麼跟爹說呢?」

  楊青青冷笑道:「照實說,如果劉老伯偏心說他的侄子是對的,我馬上就回汝州去,同時替我爹做主聲明,咱們兩家的交情一筆勾銷。」

  劉小鶯急了道:「青姊,你何必說得這麼嚴重呢?我爹也不是個不明是非的人。」

  楊青青冷笑道:「劉老伯給我爹一封信,為你這位寶貝哥哥的爹求親,我爹沒直接答應,叫我自己考慮,所以我才跟著來觀察他一下。」

  劉小鶯道:「爹問過我了,知道你對大哥不太滿意,所以沒有跟你再提。」

  楊青青冷冷地道:「他好意思再提?我認為他替這樣一個人來向我求婚,簡直是侮辱我。」

  劉小鶯紅著臉道:「爹也是想我們兩家更親近一點,事實上大哥以前很好的,這一次不知怎麼……」

  楊青青冷笑道:「劉老伯不知道,我爹倒是知道一點,你大哥武藝還沒學好,嬌氣比誰都盛,狂妄自大,好像江湖就是他一個人的天下。」

  劉小鶯又低頭不響了,良久才道:「那些話都不必說了,你幫我忙,把大哥送回去。」

  楊青青搖頭道:「我不幹,他只傷了一隻手,又沒斷了腿,自己不會走回去嗎?」

  劉小鶯一賭氣,彎腰想把劉奎扶起來。

  誰知他早已醒了,推開劉小鶯的手道:「小妹,不要你扶,我也不回去,你轉告大伯,就說我沒臉再見他老人家,白辜負了他一片栽培的心意與期望……」說完又把臉轉向張自新,卻換了一副狠毒之色,厲聲道:「小子!我以為你不會武功,才上了你的當,今天劉爺認栽,可不是怕了你,遲早我會再來找你,那時我不僅廢你一隻手,還要摘下你的腦袋!」

  張自新倒不在乎他日後尋仇,因為他知道今天的仇恨結深了,怎麼樣也解不開的,只是天生俠義心腸,對弄殘了人家的一隻手,感到很抱歉。

  因此他拱拱手道:「劉爺,你還是趕快找個大夫瞧瞧吧,明兒我上鏢局去領罪,隨便你怎麼處置我都行!」

  劉奎咬牙冷笑道:「你別想再用大伯來壓我,從現在起我已不是鏢局的人,你也別妄想告訴大伯,就能把事帶過了,今後誰也管不了我!」說完回頭就走。

  劉小鶯連忙追上問道:「大哥!你要上哪兒去?」

  劉奎冷冷地道:「沒准數,天下很大,總還餓不死我!」

  劉小鶯難過地道:「無論如何,你也該讓爸爸知道你在哪兒落腳!」

  劉奎冷笑道:「小妹,你放心,在京師,誰都知道我是劉金泰的侄子,我絕不會留在這兒給大伯丟人!」

  劉小鶯聽他居然說出這種絕情的話,倒是怔住了!

  楊青青把大白馬牽過去道:「馬還給你!」

  劉奎黯然地道:「楊小姐!不怪你瞧不起我,只怪我自己不爭氣,現在什麼都不用說了,這匹馬你還喜歡,就算我一點心意吧!」

  楊青青冷冰冰地道:「我不稀罕!」

  劉奎臉色一變,接過韁繩,跳上馬,如飛而去。

  劉小鶯不禁掉下了眼淚,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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