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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五


  人騎在馬的身上,多少都有點不舒服的,但是一個好的騎手卻不會因為使自己的舒適去改變馬的習性,使人與馬之間,找出一個最協謂的位置與關係來,這樣,人與馬之間,已能溶為一體而心靈相通,人要去的方向,不是用繮繩控制馬,而是以心靈的引導,使馬兒自然而然地走向那個地方去。

  簡單一點說,就是把被動的關係變為自動,對一匹有尊嚴的好馬而言,這是非常重要的一點,而如何去達到這個目的,卻是一種只可意會而不能言傳的玄妙體驗。

  夏志昌是從馴野馬開始練騎術的,因此對如何與馬匹溝通,自然也有他的那一套特別功夫。

  在幾次接觸試驗後,他與那匹大的馬之間,已經建立了那種微妙的情況。

  所以,在孫小琴領先了一程之後,夏志昌已經很輕鬆地追了上來,而且輕鬆地越過了她這使孫小琴很不服氣,拚命地催馬要趕上來,夏志昌卻只是瀟灑的在馬上微笑著,他沒有用鞭,更不用繮繩,只是用手輕輕地拍拍馬頸,就能控制了馬行的速度與方向,在孫小琴看來,那簡直是奇跡。

  終於她叫道:「停下來!停下來!我們不比了!」

  夏志昌含笑地再度輕輕地拍拍馬頸,馬步慢慢地停了下來,孫小琴追了上來道:「你那匹馬比我的好,難怪我追不上了。」

  夏志昌一笑道:「我們換一匹騎好了。」

  孫小琴道:「好!換過再比,我不相信你能再贏我!」

  夏志昌跳下來,跟她換過了馬,孫小琴忙又催馬急奔了出去,這匹馬經過夏志昌調理熟了後,又換上一個陌生的騎手,不禁犯了性子,它雖然在跑,卻很不合作,不住地前仰後拋,想要把背上的人摔下來。

  孫小琴的騎術很不錯,雙腿夾住了馬身,一直貼在馬背上,始終是穩穩的,終於把馬降伏了。

  它知道了背上的人是無法拋掉了,也是無法以蠻性去抗拒的,但是它卻以另一種方式來反抗。

  它順從地向前跑著,也接受了馬上騎手的指揮,向著擇定的方向前進,看起來是完全馴服了。

  只是,它沒有盡全力,一匹好馬的智慧是很高的,它懂得如何巧妙的做假。

  有十分的馬力,它只用出了幾成,不但保留了一分體力,而且它還懂得如何不著痕跡的減速度。

  縱起時前腿提得很高,著地時又很快地縱起,看起來它很賣力,奔跑的姿態也好看極了,然而,卻不是它最快的速度。

  每一匹好馬都知道自己如何奔進的姿勢,能夠達到最快的境界,但是,它只為一個騎者用那種方法。

  一匹好馬的最強狀況就像是一個女人的貞操,只為一個人保留著,而且它比女人更執著,女人把貞操獻給了丈夫,這丈夫並不一定是她所愛的男人。

  但是一匹好馬的貞操卻絕對只有一個騎者所能享有,那騎者不一定是它的主人,如果它一輩子遇不到一個跟它能心意相通的騎者,它一輩子也不會發揮它所有的潛力。

  所以一個好的女人,不一定能稱為烈女,一匹好馬,卻可以用烈馬去稱呼它。

  夏志昌的馬又追上來了,而且又超前了,他仍然是把繮繩掛在馬鞍的把手上,偶而輕輕地拍拍馬身,那匹馬卻發揮了它十二分的潛力,像風一般地捲進。

  孫小琴無法不服氣了,她看得出,夏志昌騎馬不是用騎術而像是在用法術,或是一種很神奇的魔術。

  她換過來的這匹馬比原先所騎的好一點,她留下了最好的一匹給夏志昌,固然一半是出乎心中的愛意,但另一半,她也相信自己的騎術,足可以彌補馬力的稍遜。

  但現在,她不得不承認自己不如夏志昌,再差一點的馬,在夏志昌的駕馭下,也會成為千里神駒的。

  夏志昌在一處平蕩的山口前駐馬等侯,孫小琴氣喘喘地追了上來後,也下了馬,那兒有一條小小的溪流,也有一片平坦的草地跟一叢竹林。

  兩匹馬自顧去喝水吃草了,孫小琴也趴下喝了兩口水。用手捧水洗了一下臉才道:「志昌,你一定是在塔拉爾宮學的魔法,控馬的魔法!」

  夏志昌笑道:「控馬那有魔法的?」

  「我相信一定有,喇嘛們會吞刀吐火各種異術,你在那兒一定也學了不少。」

  「吞刀吐火不是法術,是一種真功夫,再加上一些特殊的器具,目的是製造神跡,使信徒們更加敬畏,但我不是喇嘛,沒學這些,我學的是著著實實的武功。」

  「伹你騎馬時一定用的是法術。」

  「我不承認是法術,因為在那塔拉爾宮中也沒人會,那是我自己體會出來的一種方法。」

  「哦!能教給我嗎?」

  「不能,這是一種體會,無以言傳的,但是卻有原則可循,使它成為你的一部份,用你的心,指揮它的腳去跑。」

  「這實在太玄了,我不懂。」

  「我也無法說得更詳細了,因為這是一種意會,本來就無法言傳的,只在開始時,你可以用一個方法去嘗試,那就是別去降伏馬而讓它降服你。」

  「讓馬來降服人?」

  「聽起來很玄是不是?但真正做起來卻並不玄,你只要在心中把你是馬的主人這個念頭拋開,假說馬是你的主人。別去拂逆它,久而久之,馬已經與你合成一體,而馬的智慧,一定比人低,那時你就代替了它的思想,而它卻代替了你的腳。」

  「我還是不懂。」

  「那我就沒辦法了,只有你自己去體會吧。」

  蹄聲得得,車聲轆轆,吳長勝駕著車上來了,他駕車跟夏志昌騎馬一樣,不加控制,完全是由著那頭老灰騾自己高興,愛怎麼跑就怎麼跑,甚至於吳長勝還閉著眼打瞌睡。

  可是車子走得並不慢,只不過是說幾句話的工夫,車子已經追上來了,看見他們後,騾子自動停止了。

  吳長勝張眼說道:「呵!已經到了老虎口了。你們等久了吧?騾子本就不能跟馬比,何況又拉著車。」

  夏志昌笑道:「我們也不過剛到一會兒,老爹,你這頭騾子的腳程還真快,我們是一路飛跑著過來的,要是它不拉著重車,恐怕此我們還快呢。」

  吳長勝一笑,道:「少爺,這話可說得外行了,我要是騎了這條活寶,這會兒恐怕還沒走到一半呢。騾子本就是拉車的,拉了車,它能跑得又快又久,但換了樣兒就不行了。你們雖有兩匹快馬,但要是找輛車子來叫它們套上,兩匹馬都賽不過我那頭騾。」

  夏志昌笑了一笑道:「那當然,不過你這頭騾子可實在了不起,拉著重車,跑起來居然不比馬匹慢。」

  吳長勝道:「你別瞧著拉車累,其實也不過是起步時重一點,跑開了可輕鬆啦,只要輕輕一點力量就能行動了,有時甚至是車子在推著騾子走,當然這是一點巧勁,要畜生懂得利用巧勁並不簡單,好在這頭老夥伴還挺聰明,沒教它多久就會了,我就省得多操心。」

  孫小琴說道:「教騾子使巧勁,那是怎麼教法?」

  吳長勝笑笑道:「這說難不難,說容易也不容易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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