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司馬紫煙 > 蕭湘月 | 上頁 下頁
一四八


  太后道:「說的是,民間的孩子,那見過這麼大的場面,到時候嚇著了,有才華也現不出來,豈不是辜負了大家的一片興致,湘綺,你明天就把她叫進來吧。」

  皇后見太后也是迫不及待的樣子,心裡著實高興,遂答應著退了出來。

  她妹妹跟張玉朗的結合,她這姊姊心裡十分明白,多少是帶著點強迫的性質,當時她是反對的,不過看到妹妹的那種死心眼兒,再看看張玉朗的人品才華,才覺得只有此子,才能與妹妹匹配,所以勉強的同意了,但也把湘如叫進宮中,切實地教了她一番嫁後為人接物、孝親、敬愛丈夫的道理。

  湘如倒是很聽話,嫁後所表現的溫嫻明理、柔順,果然已化去了張玉朗的怨恨,卻又贏來了無限歉咎,那就是對譚意哥的。

  這等於是橫刀奪愛了,湘如明白,要想維持夫婦問的和諧感情,必須還要把譚意哥拉了來。

  皇后對這件事是深以為然的,她處在宮中,天然的就有很多的情敵,後宮除了選後時同時冊定的兩位貴妃外,還有幾處別院,她這個皇帝丈夫,一開始就註定是無法獨享的。

  雖然她的皇后地位高高在上,但是如若無法贏得皇帝的心,同樣也將飽受冷落。

  在這麼多美女當中,要想獨霸住一個丈夫是不可能的,爭風吃醋,機會使皇帝討厭,感情冷落,最聰明的辦法,莫過於投其所好。

  皇帝喜歡誰,就向誰示好,儘量去促成皇帝跟那個女子在一起。

  這是一種手段,一則博得賢慧之各,二則使皇帝內心生出敬愛之情,第三,可以減少敵人,因為她的地位最高,卻去交好地位低的人,可以使對方感激涕零。

  湘如在離京之前,就曾向她表示過,此去一定要設法把譚意哥接來,然而從張玉朗的口中,知道譚意哥是個很高傲的人,要求能提高譚意哥的聲望與地位。

  湘綺認為這是個很好的辦法,卻又相當的棘手,這事情做起來不難,如若由她這個做皇后的逕直下詔則又似乎有內舉之嫌,易招物議,所以她先授意父親和弟弟,暗中在朝野間騰傳譚意哥的才華,聳動皇帝自己先來開口,而後自然也著人設法在太后面前鼓吹起來。

  現在這兩方面都開了口,她就可以明正言順地下一道詔書了,詔封譚意哥為內宮侍讀。

  這是一個新花樣,因為皇帝喜歡詩文。希望宮廷中每個人都能夠來上幾句,只不過未必每個人都能如此,有些地方,不過是粗識幾個大字而已,於是就有後宮侍讀的花樣興出來,召喚京師近臣中的女兒能詩者,進官教這些貴妃、婕妤們吟詩,這當然也是一種很高榮譽,因為詔令是由皇后頒發的,侍讀等於是陪伴皇后讀書,一個女子能人後宮承值,一定是有才華的,一登龍門,身價百倍,不過皇后擇人頗嚴,這個頭銜沒有俸給,只有賞賜,卻更不隨便亂頒的。

  譚意哥終於接到這麼一張詔令。

  湘如已經先一步知道訊息了,她知道譚意哥的脾氣,如果弄僵了,她很可能會拒不受命?

  因為皇后的詔令到底不是朝廷的聖旨,再說正因為這是無品無俸的非正式稱銜,詔書上很客氣,寫著的是聘請,既是延聘敦請,自然受者也可以拒聘。

  尤其是像譚意哥此刻的身份,大可以回上一句,布衣民女,知識譾陋,不諳宮儀,不敢奉詔。

  所以湘如先笑道:「今年的百花生日,我是沒法去揍熱鬧了,還虧妹子你來了,為我們增加了一枝生力軍,否則我姐姐就要孤軍奮鬥了。」

  譚意哥聽得莫名其妙,道:「湘如姊,你說的什麼呀,又是生力軍,又是孤軍的,難道還打仗不成?」

  湘如笑道:「雖非干戈之爭,卻是筆墨之戰,每年的百花生日,皇帝總要帶了一大批的臣子在御花園賞花會宴,而皇后也帶了一批官眷與會同樂,少不得總要吟詠一番。」

  「哦!原來是做詩。」

  「妹子,你可別看不起這種做詩,比金殿策試還要難呢,題目是臨時的,限字、限韻還要限時,時間是一灶香,共有十首絕句,十題律詩,三首長歌,小闋小令,誰也不可能一起做完,只有盡所長的,做多少算多少,香盡交卷,每卷都是密封的,然後出五位主考共同評核,以請論等第,等揭曉了才知道是誰所作。」

  「難道內外還分的不成了。」

  湘如道:「長歌我們是不行的,律詩、絕句、小令三項中,我姐姐跟我兩個人,每年總要占上三四項榜首的,每題每款取三名,總計是三十名,我姐姐帶領的娘子軍,總要占上個十六七名之多。」

  譚意哥笑道:「京師文風,竟是女勝於男了。」

  湘如道:「這倒未必見得,只不過題目總以賞花詠花為主要範圍,出自閨閣之口,總是比較柔婉一點,而那些老夫子們酸氣沖天,遣情之作,也不忘文以載道,縱然字句精煉,意境上略差了一點,所以每年都是巾幗稱雄,今年我不能去,姊姊可苦了。」

  「娘娘手下兵多將廣,還怕沒有好手?」

  「妹子,算了吧,京師雖有幾個能文能詩的女兒家,但是卻未必見得佳,每年都是我跟姐姐在拼命,不但自己作,還得替她們修改潤飾,才搶個十六七名,略過半數,若是我不去,姊姊一個人能爭個四五首上榜就很不錯了,她的書讀得不少,就是構思太慢,作品是好的,無瑕可擊,但過於拘謹放不開……」

  「這麼說,每年都是湘如姊在任主帥了?」

  「可以這麼說,今年我是必須要退出,幸好有你來了,給我姐姐撐撐場子。」

  「我怎麼有資格呢?」

  「怎麼沒資格呢?爺說過了,以你的才華,就是金殿試策,也有掄魁之能,更何況是詩詞呢,那些老頭子案牘勞形,怎麼樣也勝不了你的,加把勁,今年殺他們一個全軍皆墨,片甲不回。」

  也差不多才說完這番話,宮中的女官就來了。

  宣讀之下,原來是太后的諭旨,徵譚意哥為內宮侍讀,著即入宮,進詣懿駕。

  同時還賜下了一襲宮妝。

  譚意哥接下了懿旨,湘如笑道:「妹子,你的面子特別大,一般都是由我姐姐下詔延聘,只有你特別,竟是由太后老祖宗親自下詔,那你就快去吧。」

  譚意哥笑道:「湘如姐,這一定是你挑我的!」

  湘如道:「為日後百花誕辰詩會之爭,我的確曾向姊姊推薦過你,要她請你幫忙,可是太后老祖宗下詔相請,卻不關我的事了,去吧,老祖宗人既和慈,又十分風趣,比我姐姐好說話多了。」

  譚意哥倒不在乎比什麼詩文,可是對這種召見卻實在提不起興趣,可是湘如挺著個大肚子在起勁地忙著,使她不好意思也不忍心掃興,於是略略地妝扮了一下,跟著那兩個女官兒進去了。

  首先覲見的是皇后,這位全國第一尊貴的婦人對譚意哥倒是一點都沒有架子,見過禮之後,立刻叫她靠近了坐下,仔細地打量了一下後,才笑道:「果然是這麼一付儀態萬方的模樣,難怪有口皆碑了,意哥,有關你的才華,我曾經聽很多人說過,想來是不會差的了,萬歲爺昨天跟我談起,他也聽說了你的文名,說要在百花生日之宴上,多邀些個能手,好好地跟咱們較量一下,你可得給咱們巾幗隊裡多爭點光采。」

  譚意哥看她的年紀不過三十多,卻極有威儀,形貌跟湘如很相似,只不過上額較為開闊,下巴處略圓一點。

  那不但使她看起來莊嚴,也厚實多了,不像湘如那樣,聰明外露而現夭徵。

  皇后見到她一直看著自己,再加臉上的表情微現惋惜,已經知道她心中想的是什麼,乃笑了一笑道:「你可是在想我妹妹?」

  譚意哥不由得一震,開始相信湘如說她姐姐的話,她的眼睛實在厲害,能夠看透別人內心裡去,連忙起立道:「娘娘明察秋毫,民女的確是在想郡主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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