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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二八


  「可是她已經知道爺在京中娶了親,絕不可能再娶她了,這求親兩個字自然是別的意思。」

  張玉朗搖頭道:「不是別的意思,求親只有一個意思,我懂得她說的意思。」

  「她說的是什麼意思呢,難道真要爺娶她?」

  「是的,我答應過她,非她莫娶,她也說過非我莫嫁,只是她堅持過,她絕不做側室妾侍。」

  「可是爺卻另外娶了。」

  張玉朗歎了口氣:「是我負了她,不過情非得已,我相信她會諒解的。」

  秋蘋有點詫異,也有點感慨地道:「她的確很諒解爺,她說爺不是趨炎附勢之徒,更不是負情薄幸的人,背約另娶,必然有著難言的苦衷,所以她一點也沒有怪怨的意思。」

  張玉朗慚愧地道:「是我對不起她,不過這一半也要怪她自己,在我臨走時,我還告訴過她,如果我謀求前程成功,很可能會增加我們婚事的阻礙,因為我有了衣冠前程,我母親對我的擇偶就會有限制與挑剔。」

  「是啊!她應該想到的,她怎麼表示呢?」

  張玉朗歎長道:「就在那天晚上,她把自己給了我,以示終身不二,卻又在第二天極力催我起程。」

  秋蘋道:「她完全不為自己打算?」

  張玉朗苦笑道:「我也不知道她究竟是怎麼想?」

  秋蘋又道:「爺!她說只要你去求親,她可以不計名份,我以為她是願意居側,可是你又說不是這個意思,那究竟是什麼意思?」

  張玉朗道:「她曾經跟我說過,她這一生不會再嫁給第二個人了,萬一我無法得到堂上的允許,親事不遂,她只要求我為她擔個名。」

  「這是怎麼說呢?」

  「她用我的名字立個門戶,但是不會找我,也不要求住到我家去。」

  「我知道了,就像是一般人所謂的外室。」

  張玉朗歎了口氣道:「也可以說是這麼回事,但是情形卻又不同了,一般的外室是在別處又成立一個家,她卻連門都不讓我進了。」

  秋蘋驚道:「那是為什麼呢?」

  張玉朗歎道:「那只是表示她己身有所屬。」

  秋蘋道:「但是她不是此身屬於爺的嗎?為什麼又不跟爺見面呢?」

  「因為我不是她真正的丈夫,沒有真正地娶她,自然不能進她的門。」

  秋蘋籲了口氣:「她說不計名份,原來是這麼一個意思和做法。」

  「是的,這麼一來,我就永遠地別去找她了,所以才不能答應她。」

  「那自然不能答應,可是爺又打算怎麼辦呢?」

  張玉朗又歎了口氣:「我也不知道,只好慢慢地想辦法吧,反正在良心上,我沒有負她,慢慢地用情來打動她,湘如也跟我談過這個問題,她說過一陣子,她的身體好一點了,她自己到三湘去求她去。」

  「湘如是誰?」

  「啊!是夫人的小名。」

  「夫人倒是很賢慧的。」

  張玉朗歎了一口氣道:「要不是她如此賢慧明理,我就是拼了一身剮,也不答應這頭婚事的,她事先也不知道我跟意娘的事,只為了一念之癡,把她中意我的事暗示了國丈和幾個國舅老爺,他們對這個幼妹都很鍾愛,因為她一直眼高於天,把終身耽擱了下來,現在居然能自動地相中了一個人,自然極力進行,首先是向我提親,被我拒絕了,他們又設法搬來了我母親,做定了這頭婚事,等我跟湘如面談過後,她非常難過,然而事已成定局,無法挽回了,她只有力圖補救。」

  秋蘋充滿希望地道:「郡主如果親自去求親,我想她會答應的。」

  張玉朗搖頭道:「很難說,意娘那個人外柔內剛,她要是擰起來,誰去也沒有用。」

  這一點秋蘋倒是有同感,她們一起共處半年,對譚意哥的脾氣十分清楚了,她如果堅持一件事,誰也無法使她改變的,只不過她的固執是非常合乎情理的,所以是一種擇善的固執。

  她的人聰明,見解往往也高人一等,有件事,她跟別人意見相左時,她堅持己見,絕不低頭,別人爭了一陣,最後因為她的身份之故,只好依了她,不過到了後來,證明她的執著是對的。

  有些事她開始執著,但是聽過別人的理由能夠蓋倒她,她也能立刻放棄自己的意見,也正因為她有這種度量,使得她在每個人心中,都建起一種特殊的地方,對她十分尊敬了。

  所以秋蘋沉思了很久才道:「意哥小姐雖然倔,但是都倔在道理上,只要能在道理上使她折服,她一定會低頭的。」

  張玉朗一歎道:「這個我知道,但我就是道理上不能夠使她折服,只能動之以情了,我的一切她可以諒解,那是她的明理處,可是那只原諒了我的負情,卻不足以要她委屈自己,居為側室,那話我實在說不出口。」

  秋蘋道:「她要是肯另外嫁人,倒也罷了,我探過她的口風,竟是堅決得很,守定了爺。」

  張玉期的聲音有點哽咽道:「這就是最使我難以安心的地方,她若是另作打算,我最多會感到十分的遺憾和難過,卻也忍不住為她高興、祝福,可是她不作此念,卻更增我的內咎。」

  「她實在是太傲了一點,那不是自己找苦吃嗎?」

  「這也不能怪她,她因為生活到那樣的一個環境中,所以才特別堅強,也特別重視她的尊嚴,在終身的選擇上,她早已立定了原則,必須堅持到底。」

  「這有什麼好堅持的呢?人應該隨著環境而改變。」

  在這一瞬間,張玉朗才發現兩個人之間有著多大的差點,秋蘋,看法並不能算錯,她也代表了一般的婦人的觀點,逆來順受,委曲求全。

  只為了一點理想與原則,情願受著終身的冷落,這在她們看來是愚蠢的行為。

  「但是意娘會是愚蠢的女人嗎?」

  張玉朗立刻否定了這個問題,而且也沒有一個人敢說這句話。

  因為譚意哥的聰慧才智是眾所公認的,不但是一般的婦人難及,就是在衣冠鬚眉中,也難以找出幾個堪相匹對的人來。

  「是對我的情感不夠深?」

  張玉朗又這樣地自問著,立刻又替自己作了答案,「不!她只要求擔著我一份名義,而情願終身冷落,不作他適之念,這證明了她感情的堅貞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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