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司馬紫煙 > 蕭湘月 | 上頁 下頁
一一〇


  「啊!走了,這麼快,他不是說要再來的嗎?」

  伊戈道:「有急事要先走一步。不過他說了,考期一過,立刻就回來。對了,我也要趕了去,你要是有什麼體己話,或是什麼書緘,我可以幫你帶去。」

  水月微帶幽怨地道:「我們還有什麼話呢,他到了京師,還會記得我們這種人。」

  伊戈笑道:「那可冤枉他了,他一直還對你念念不忘,不但叫我問候你,而且還托我帶了一朵珠花來送給你,放在我的行李裡,回頭拿給你。」

  水月這才有了點笑容道:「只要他有這份心就夠了,我倒不在乎他的什麼東西」

  這時樓上已經響起了一個嬌慵的聲音道:「水月,你在跟誰說話呀?」

  水月忙道:「妙師,是伊公子,您終日思盼等候的伊公子來了。」

  「鬼東西,伊公子來了還不快請他上來,在底下閑磨什麼牙,通知廚下,把素菜準備好。」

  水月伸伸舌頭,用手一指樓上道:「公子快請吧。」

  伊戈笑了笑道:「水月,還有我這老人家也要麻煩你招呼一下,他別無所好,給他一壺酒就行了。」

  伊安忙道:「不!不!老夫人交代過,叫我在路上不准喝酒的,說貪杯誤事。」

  伊戈道:「你放心好了,在這種地方喝醉了也沒關係,是我准你喝的。」

  伊安道:「少爺,您知道的,別說是喝酒了,就是用飯時,我也是無肉不下飯的,在這個姑子廟裡……」

  伊戈怒道:「你胡說些什麼,給你酒喝還挑剔!」

  水月卻笑道:「沒關係,老人家放心好了,我們是道觀,不像寺廟那樣,絕對忌葷腥的,尤其本觀供奉的是呂仙祖師,他老人家遊戲凡塵,隨緣小往,偶而也動動小葷的,所以本觀雖沒有大葷。但風雞、鹿脯、幹魚、臘鴨等幹脯還是有的,尤其是本觀後山的松雞,又香又嫩,風乾後一蒸就透,一絲不沾牙……」

  伊安笑道:「真的嗎?好姑娘,那得好好嘗嘗,好姑娘,麻煩你給我弄上一點。」

  伊戈笑著上樓,伊安幫著把東西搬上了樓,但見妙真迎在樓口,雲髻高堆如黛,身著鵝黃道袍,卻是輕綢所制,輕靈飄逸,豐神如仙。

  這個女人確實是懂得打扮自己,伊安似乎看呆了,伊戈道:「把東西放下,你就到下面去吧。」

  所謂東西,無非是一口箱子,看樣子份量很重,上來時壓得樓梯吱吱直響。

  他放下了東西,就被伊戈趕了下去,妙真笑道:「伊公子,怎麼隔了幾天才來,害我天天的等,你看這樓上,天天都為你準備著。」

  伊戈歎了口氣:「妙師,我何嘗不想來,可是一回到城裡,就接到家母手書,趕我走路。」

  「走路!上那兒去?」

  「到京師去,而且還派了個老討厭來押我上路。」

  妙真道:「幹嘛要這麼急呢,秋試之期還早,這兒離京師雖不近,卻都是康莊官道,就算是下雨地阻不了行程,這種大熱天趕路多辛苦,等初秋天氣好一點再上路,有個十來天也就到了,只要不誤考期就行了。」

  伊戈道:「這次晉京,求取功名倒不算什麼,家母知道我志性淡泊,再說我又是孤枝獨苗,家計也還過得去,並不須要我遊宦千里以贍家。」

  妙真道:「可不是嗎,就算進士及第,弄個千里之外的老虎知縣幹著,還不如在家鄉當你的舉人少爺舒服,不指望著做官發財,是不必受這個罪,假使你一定要做官,而自己也出得起的話,想想辦法,由拔貢的路上,照樣能混上一頂烏紗,換個大老爺做做的。」

  可見她對於吏情之熟,交遊之廣,連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門路,她都不厭其詳地告訴了伊戈,以表示她對伊戈的關切與喜悅,這倒使得伊戈有點不忍心算計她了,但是想到已經跟大家配合好了,而且此女害人之多,陷人之深,則又不得不狠起心腸了。

  因此她笑道:「妙師,多謝你的指點,不過我這次卻是非進京不可,因為家母有一家遠房親戚,在東居戶部侍郎,他有三個女兒,長次俱嫁,最小的一個今歲才滿十六歲……」

  妙真哦了一聲道:「好啊,二八佳人,豈蔻年華,原來你進京是去相親的。」

  伊戈道:「那位元表舅我是認識,他對我十分滿意,所以人家一說,他立刻就同意。」

  妙真道:「如此佳婿,豈有不滿意的。」

  伊戈道:「可是我連那個女孩子妍媸黑白都不知道,卻貿然前去下聘,心裡實在感到扭。」

  妙真想了一下笑道:「令親在京師身居高位,他的女兒倒不會是個醜八怪。」

  伊戈道:「老子做官大小,跟女兒的美醜何關?」

  妙真一笑道:「這其實的關係很微妙,既居高官,其行止家世當受人之注意,所以他家中若有個特別醜的女兒,早已傳開來了。」

  伊戈笑道:「這個倒是沒聽人說過,但是想來也不會是天姿國色,風華絕代,如妙師之萬一者,否則也應該騰傳開來了。」

  妙真道:「伊公子怎麼拿我這苦命人開玩笑了。」

  伊戈正經地道:「是真的,我一接到家母的信後,心裡浮起你的影子,我不求別的,只希望能夠有你一成的模樣,就心滿意足了,所以我在此去之前,特地彎了來看看你。」

  妙真似乎頗為感動地道:「承君錯愛,妾身倍感榮幸,今生能得相識,也算是緣份,且盡今日之歡,留寄他日之思,公子能停幾天呢?」

  伊戈道:「最多可停一天,明天就要走了。」

  「什麼,只停一天,你看看你上次說要來讀書,我立刻就把這座竹樓給你清理了出來,整天地盼著你,而你只能停一天。」

  伊戈看看室中,倒是真為他準備整理妥就了。

  因此充滿了歉意道:「實在對不起,妙師,就這一天,也是我偷勻出來的,因為伊安這奴才,跑到三湘鏢局去,請了兩個鏢師同行,原說好是今天走的。」

  妙真的眉頭一皺道:「還要請什麼鏢師。」

  伊戈道:「還不是為了這個鬼盒子,裡面有兩樣是傳家之物,家母不放心,一定要請保鏢的,而三湘鏢局的局主,跟先父又頗有關係……」

  妙真不經心地道:「傳家之寶,應該珍藏在家中,幹嗎要叫你隨身帶著呢?」

  伊戈道:「家母因為老舅在京師做官,場面大,親友多,怕拿尋常物品去下聘太寒酸,所以才叫我把幾樣傳家之物帶了去,擺出來也像個樣子。」

  妙真道,「是什麼東西,可以讓我見識一下嗎?」

  伊戈道:「當然可以,在我看來,也不過是光澤好一點,手工巧一點,沒什麼了不起。」

  說著把那盒子送了過去,妙真接過打開了,室中頓時珠光寶氣輝映,把她的眼都看直了。

  伸手抓起一樣細賞後,又換上第二樣,卻又捨不得放下第一樣,一臉都是貪色。

  伊戈心中暗歎。

  到底是女賊,一看見珍寶,先前那付嫻淑飄逸出塵的丰采全都不見了,她現在的樣子,就像是一條餓狼用爪子攫著幾塊肥肉,這時候誰去碰它一下,都會引得她來拼命的。

  一直到她欣賞夠了,才戀戀不捨地放下來,歎了一口氣才道:「今天我算是開了眼界了,這輩子我也沒見過如此精美珍奇的珠寶。」

  「妙師過謙了,你見多試廣,什麼好東西沒見過,再說,像你這樣神仙一般的人物,又怎麼會對那些世俗之物感到興趣。」

  妙真有點訕然,因此只有笑笑道:「伊公子,你可說錯了,一個女人,總是對珠寶有著特殊的興趣的,不管她是怎麼樣的女人也不例外,我也是個女人。」

  她輕歎了口氣:「我當然也見過一些好東西,可沒有一下子見到這麼多,而且那也是人家穿戴在身上,遠遠地看一下而已,從沒有這樣拿在手裡看的,要是能戴一下,那該多好,即使是戴一天,也算不虛此生了。」

  伊戈笑道:「我接到這盒子時,心裡也在想,這些東西若是戴在你的頭上不知是怎麼一付情形,既然你有興趣,倒不妨試戴一下。」

  妙真驚奇地道:「我……可以嗎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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