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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七


  巡檢道:「這個小的不是虛捧,幹我們這個行當,總也得會幾下子,尋常三五個大漢,小的一隻手也可以擺平下來,但是小的卻知道自己,再湊上八九個,也不夠張爺一條胳臂的!」

  他說的雖是捧詞,但也表示了他的眼光,因為他口中的那些數字不是隨便說的。

  首先是表示了自己的深淺,然後是對張玉朗實力的估計,也就是說要多少人才能敵過張玉朗。

  判斷這種事很要點學問,說高了就成了阿諛了,說少了對方會夷然一笑。

  因此最高明的是說得恰到好處,果然使得張玉朗為之動容道:「不敢!不敢!餅獎,過獎,公爺高明!」

  巡檢一笑道:「張爺太客氣了,劉彥文一刀過來,能夠只讓他紮進這麼一點深度,就覺得張爺了不起,當時我真急,以為一定要出人命了,照他那一刺的勁道,一棵大樹也可刺穿了。」

  譚意哥驚道:「有這麼厲害?」

  巡檢笑道:「我絕不浮誇,這就是張爺值得佩服的地方,他的功夫著實,挨上了,還能夠隨勢化解……」

  每一句都是內行話,使得張玉朗心中深自警惕,這個傢伙絕不簡單。

  他口中雖然把人家捧得很高,但自己絕不會像他說得那麼低,這是一條公門中的老狐狸,今天在他眼前把武功了底,以後倒是要小心點,別叫他抓了小辮子去。

  於是笑了一笑道:「這位老兄好眼力,在下不過是粗習了幾天防身的把式,叫老兄這麼一說,在下就太不好意思了,還沒請教老兄高姓大名。」

  巡檢含笑拱手,道:「張爺好說,兄弟賤姓何,人可何,小名得高,俗氣得很,有汙張爺的耳朵了。」

  張玉朗還以為他的名字叫何德高,笑笑道:「好名字,何兄這一份公務可不簡單,真要德高望重才蓋得住。」

  何得高笑道:「張爺把賤名第二字會錯意了,兄弟乃是得到的得,不是道德的德,兄弟這點微末地位,那裡敢說是德高望重!」

  張玉朗哈哈一笑道:「失禮!失禮!不過以在下來看,何兄大才,做這個職務是小用了,但是話往回說,長沙乃三湘首邑,襄樊之地,向來都是龍蟠虎踞,市井之中,已不乏臥虎藏龍之輩,還非得何兄才能勝任。」

  何得高笑道:「張爺好說,將來遠望張爺多賜助。」

  張玉朗微微一怔,何得高笑著道:「張爺望重一方,是有名的俠少,跑的地方多,人緣廣,交遊寬……」

  張玉朗笑道:「何兄,兄弟只是一名茶商而已。雖因承貢禦內用茶而沾上一個官字,但這世襲茶官可無銜無品,那一身官服只有在應酬時穿起來唬唬老百姓,勉強躋身在冠帶中不特出而已,算不了一回事的。」

  何得高陪笑道:「張爺會錯意了,兄弟所求于張爺的不是在上憲處營謀,兄弟這份差事再混也有限,先父為兄弟取名字的時候,已經看准了兄弟這一輩子沒出息,所以才叫得高,加上了敝姓,由何而得高起呢?」

  譚意哥笑笑道:「何先生真會說笑!」

  阿得高道:「不是說笑,我這個巡檢已經幹到頭了,再往上也沒得升了,除非是改行,那又談何容易,所以兄弟倒不是為出身打算,所求于張爺的也不是在此。」

  張玉朗道:「何兄對兄弟有什麼吩咐?」

  何得高笑道:「吩咐不敢當,只是請求而已,兄弟見到張爺的出手,就知道是湘江老人紀老俠客的門下高徒。」

  張玉朗不禁一震,但是對方已經叫出了口,自己也無從否認了,只有道:「在下只跟家師習了幾年的功夫,還不能算是入門弟子,只是記名而已。」

  何得高笑道:「當然,張爺是世族子弟,不必要跟江湖人沾上太深的關係。」

  張玉朗道:「這倒也不然,在下性喜遊歷,而且為了生意,也需要在外走動。」

  何得高笑道:「張爺品格高操恬淡,志在高山,不慕榮利,是有口皆碑的,兄弟雖在長沙,對附近郊邑中的有名人物,多少有個耳聞,張爺也別客氣了,兄弟請求的是令師兄胡天廣的事。」

  張玉朗聽了更是吃驚道:「在下入門時,胡師兄早已出師了,在下僅知道有這麼一位師兄,卻沒見過面。」

  何得高笑道:「這倒是可能的,那位胡大俠藝成行道江湖,雖然頗得人緣,但是與張爺卻是兩個圈子的人。」

  張玉朗已經明白了對方的意思,笑笑道:「何兄!我知道有這麼一位師兄,對他的行事也略有所聞,雖然佩服,卻不十分贊同,只苦於找不到他,見了面我想勸勸他!前兩天譚姑娘入山狩獵,差點在繩橋上失足墜下就是被他所救,我正在向譚姑娘打聽詳細的情形呢。」

  何得高笑道:「這就妙,這就妙,兄弟對那位胡大俠十分敬佩,府裡雖有公文,但胡大俠如果來長沙玩玩,兄弟一定萬分歡迎。」

  張玉朗道:「何兄的意思兄弟不明白。」

  何得高道:「兄弟沒有別的意思,更不敢得罪胡大俠,胡大俠如果有興趣來此玩上個幾天,只要他老人家不公開亮出字型大小,兄弟絕不會認為他是胡天廣,只是求他老人家千萬則在本地作案子,跟兄弟過不去。」

  張玉朗笑道:「我要是見到他,我一定勸他在那兒也別再作案了,劫富濟貧,固然是俠義,但究竟不是正途。」

  何得高一拱手道:「承情!承情!兄弟因為看出了張爺的門路,所以才跟了來,藉故一述寸衷,其實張爺的這點傷,根本不算什麼,兄弟就告辭了。」

  譚意哥忙道:「大哥!等一下。」

  她走上前,在袖子裡掏出了一個小金稞子,約有二兩許重,放在巡檢的手裡道:「大哥,今天多承你們各位幫忙人懲過那兩個惡少,以後奴家就清靜多了,因此奴家十分感激。」

  何得高道:「這都是張爺的功勞。」

  譚意哥一笑道:「張公子只是阻止他們發酒瘋而已,若不是列位大哥來到,那兩塊料無法無天,不知要鬧到什麼時候才完呢,就算過了今天吧,也還有明天呢,大哥把他們一訓之後,他們才乖下去的。」

  阿得高道:「姑娘客氣,我只是實話實說,實際上也是為他們好,真要鬧下去,是他們倒楣的成分多。」

  譚意哥道:「總是息事寧人的好,我想請各位喝杯水酒解乏的,可是人太多,不便表示,現在就煩何大哥代我致意吧。」

  何得高先還以為是塊銀子,不在意地拋了一拋道:「那我就代弟兄們謝了,常常打擾你,實在不好意思。」

  「那裡的話,常受照顧,聊表謝意。」

  何得高忽然發現手中的是塊金子,神色訝異地道:「譚姑娘,你是不是拿錯了?」

  譚意哥道:「沒有啊,這是我到及老爺子那兒為他暖壽,他賞給我的,一共是兩個!我這兒留下一個做紀念。」

  何得高道:「這……太重了。」

  譚意哥道:「你拿著,我另外還有一件事要相煩,就是你們剛才談起的胡大俠的事。」

  張玉朗一怔道:「那又關你什麼事?」

  譚意哥道:「你師兄是我的救命恩人,我怎麼不關心?」

  「可是他……」

  張玉朗還沒說下去,譚意哥笑道:「是這樣的,我曾經邀請那位胡恩公,到我家去坐坐,那時我並不知他的情形,他也答應了。」

  何得高道:「胡大俠要來?什麼時候?」

  張玉朗也很緊張,譚意哥道:「他可沒說,但是我想他那個人不會輕易許諾的,說來就一定會來的,既是他行動不便,那他來的時候……」

  何得高忙道:「你放心,剛才我說過了,只要他不是當著我跟上官的面說他是胡天廣,我絕不會動他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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