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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二


  譚意哥道:「李大叔相援之德,我是應該報答的,府台大人那裡,我可以把大叔這次尋找我的經過說給他知道,他也會欽佩李大叔的才能的。」

  李大全又謝了一陣,大家才入廳坐定,略談了一陣經過後,及老博士道:「意哥也累了,讓她早點休息吧。」

  把譚意哥送進了屋子,及老博士道:「意哥,我忘了你的身子有病,我給你診診脈。」

  譚意哥道:「我倒好像已經好了,那個胡天廣熬的什麼草藥,還真不錯。」

  及老博士按脈很仔細,一而再,再而三,慎重得連丁婉卿都擔心起來了,急問到:「老爺子,怎麼了?」

  及老博士長長地籲了口氣:「很好!很好!意哥,那個胡天廣倒果真是個君子。」

  譚意哥這才明白他如此慎重的原因,不禁有點慍然道:「原來你不相信我的話!」

  及老博士道:「意哥,你別生氣,我們不是不相信,只是怕你吃了虧而不好意思說。」

  譚意哥道:「孤身弱女,在深山中陷於一逃犯之手,想得到的遭遇是不會好的,所以我真的是受了什麼,也沒什麼不好意思說的,正因為那位胡先生對我恂恂有禮,才顯得他的人格可敬,我知道這很難使人相信,正因為不可信,我才要特別地聲明清楚,絕不容人對他有半點冒瀆的猜想。」

  及老博士忙道:「是的,孩子,我的脈象是最有把握的,因此我診過之後,對他也更為尊敬,我也會向人家證明他的可敬事蹟的。」

  譚意哥道:「我的手臂上還留著守貞宮砂,如果有人不信,叫他們隨時都可以來驗看的。」

  丁婉卿笑道:「孩子,那是幹嗎,咱們為人處事,但求盡其在我,管人家幹什麼?」

  譚意哥道:「可是那位胡先生救了我的性命,反而要因我蒙受汙名,我又怎麼對得起他?」

  丁婉卿道:「我聽說他是個盜賊。」

  譚意哥道:「不,不是的,李大叔說過了,他是個俠客,劫富而濟貧,那些窮人們都把他看成是生佛菩薩。」

  丁婉鄉道:「但是他在某些人心中,仍然是個賊,這是無可否認的,所以天下事無法叫人都持同一看法的,我們身受其德,感他的恩,只能用我們的心意去報答,你不能叫每個人都跟你一樣的。」

  譚意哥道:「我沒有,我只是……」

  丁婉卿笑道:「孩子,你自己不覺得而已。我們才對那位胡先生略表一絲攘疑,你就急得像要找人拼命似的。」

  「那是我感他的恩情。」

  丁婉卿道:「感恩戴德是你一個人的事,卻不可操之過急,表現太激,否則,對你對他都沒有好處。」

  「娘,我實在不懂你的話。」

  丁婉卿笑道:「我的話不難懂,你就是現在不懂,多想想也懂了,好了,好了,你歇著吧,有話明天再說。」

  她跟及老博士出去了,譚意哥卻睜大了眼,呆望了大半夜,一直在思考著丁婉卿的話。「她終於想通了。胡天廣在臨走前曾經說過要去看他的話,而且以他那種人,言出必踐,一定會來的,何況在暗中為她重修繩橋,繩上留字,可以見得他對譚意哥的印象也很深刻。但胡天廣究竟是個賊,是個在通緝中的賊。官府中還在行文捉拿他,如果譚意哥表現得對他太熱切,使人會推想到他們之間一定關係非同尋常。光是往不好的方面想,倒也罷了,清者自清,濁者自濁,何況青樓中人,即使守身如玉,貞節上也會打個折扣,不足以清為自傲,別人也不會太重視這個。最壞的是一些公人,如果知道了這件事,守伺在譚意哥附近,胡天廣一來,破人抓住了,那才是恩將仇報,反而害了他了。譚意哥想到這裡,不禁出了一身冷汗。幸好眼前只有幾個人知道,如果她再在更多的人面前為胡天廣辯解,那只有把事情越辯越糟。因此她對丁婉卿的提示,由反感而變為感激了,究竟丁婉卿比她多長了幾歲年紀,對事情的看法又深一層。不過出了這種事情,鄉下是待不住了,一心只想回到城裡去,因為胡天廣已經出山了,雖然不知道何往,但很可能會跑去看她的,要是失諸交臂,那不是人遺憾了嗎?」

  丁婉卿像是猜透了她的心事,居然先對及老博士提出了道:「老爺子,咱們今天就回去吧!」

  及老博士道:「為什麼,不是說好要多玩幾天嗎?」

  丁婉卿道:「老爺子,明天是您的大壽,家裡既然為您準備了,也是晚輩們的一片孝心,您又何必叫他們太難堪呢。」

  及老博士道:「那裡是為我過生日,分明是他們在做人情,我這麼大歲數,還要替他們應酬?」

  丁婉卿笑道:「老爺子,您又何苦鑽牛角尖呢,就算您的媳婦不會說話,可是她的心卻是好的,她把娘家的哥哥邀來為您祝壽,也是增加你們及家的風光,更是一片孝心,因為您是長輩,不管她哥哥官做得多大,還是要向您叩頭拜夀的,人家也不是生得賤,若非是至親,誰願意矮下半截?」

  及老博士道:「我可不稀罕,她哥哥只是一個知府,我的親友侄輩裡,比知府大的官兒多得很,我也不稀罕他磕那一個頭,向我磕頭的大官們多啦。」

  丁婉卿笑道:「那您就更該回去了,您媳婦兒的意思不是炫耀娘家的親戚,而是在表現及家的氣派,向她的娘家顯示,在及家來往的貴客多著呢,做媳婦的對夫家如此引以為榮,您這個做家翁的應該支持才是。」

  及老博土笑道:「婉卿,什麼話到了你嘴裡,都成好聽的了,也都變成道理了。」

  丁婉卿道:「本來就是道理嘛,否則我也不能無中生有呀!」

  及老博士道:「好!那我一個人回去,過完了生日就來,你們還可以在這兒玩玩。」

  丁婉卿道:「不!我們一定要回去,您的壽誕一定免不了有很多曲巷姊妹們來慶祝的,要是我們母女倆不在場,豈不叫人罵我們不知禮數!」

  及老博士道:「我會替你們解釋的。」

  譚意哥笑道:「明天長沙府台一定會來祝壽的,您不是要為李大叔推薦嗎,明天正是個好機會,而且我也剛好在旁邊說項,像這種事,我可不能像您一樣,專誠去拜會府台大人提出推薦吧,只有利用見面的機會提一句,過了明天,還不知道那天才有機會呢?」

  丁婉卿道:「還有一個理由是為了意哥,大隊人馬到了檀木溪,又找又撈的,早已驚動別人了,意丫頭卻又好好地回來了,一定有人前來問訊,那些事究竟不好向人家去說的,倒不如一走還落個輕鬆。」

  這個理由倒是使得及老博士沒話說了,點點頭道:「這也是,怪我自作聰明,判斷她是落水沖到檀木鎮去了,才弄得大張旗鼓,不過還好,這些鄉下地方很少有人來,事情也不會傳出太遠,我再叫李忠去打個招呼好了,我們今天走了也好,下次有空再來玩。」

  譚意哥道:「回去過了您的大壽,等再找個空閒的時間,我們痛痛快快地玩上幾天。」

  這次回去,還有李大全同行,一則是到家裡去幫幫忙,再則也是正好向府台推薦,他也顯得很起勁,騎了頭驢子,在車子前面開著路,及老博士道:「意哥,大全這件事你要多出點力,一定要促成才是。」

  譚意哥道:「我會盡力的,李大叔為我的事跋涉辛苦,我怎麼也應該報答一番,不過還是您的面子大……」

  及老博士笑道:「我向府衙推薦,事情可成八分,因為是府台自動向我要求的,但是我要你說一聲,還是為了你好,他感了你的情,對你的事說會特別賣力,兩你們那兒,也的確是要有個吃公事飯的人照顧一下。」

  譚意哥這才明白及老博士的用意,不由感激地道:「老爺子,您真好,處處地方都為我著想。」

  及老爺子笑道:「我不照顧你,遠去照顧誰呢,尤其是我跟婉卿說過了……」

  丁婉卿歎了口氣,通:「老爺子您的一片盛情,我是非常的感激,只要您吩咐,我怎樣侍候您都行,至於您要給我的名份,我只有心領了。」

  譚意哥一怔道:「娘!老爺子要給你什麼名份?」

  及老博士道:「我是正式向她求婚,要求她嫁給我做繼室,她居然不答應。」

  譚意哥想了一下道:「老爺子,這件事連我也不太贊成,您雖是一片盛意,但是畢竟大了娘三十多歲,說句不怕您生氣的話,您能照顧她多少年呢?」

  及老博士居然一點都不生氣,笑笑道:「丫頭,你為什麼不說我沒有多少年好活了!」

  譚意哥道:「我絕不是這個意思,我只是認為娘未來的日子還長……」

  「這個我也說過了,我只是想給她一個名份,別說等我死後了,就是我活著,她看中了合適的物件,隨時都可以去的,我只是想幫助她……」

  譚意哥一笑道:「老爺子,這話我相信,娘也相信,可是別人未必相信。」

  「只要我們自己明白就好,何必要人相信呢?」

  譚意哥道:「老爺子,話不是這麼說,盡避很多的人都可以不去管,但是,娘現在是未嫁自由之身,還有機會可以擇人,一旦進了您的門,可就沒機會了,難道別人還敢上您的門上去求親不成?」

  及老博士一怔:「這我倒是沒想到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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