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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二


  司馬青莊容道:「正邪如同冰炭,絕不能容許混淆的,你如果要做個正俠,就不該屈從邪惡,如果要做個邪人,就不必沽求俠名,天下最可恨的就是你們這種是非不分的混球,行事一無是處,居然也敢自命為俠。」

  柳無非大聲道:「我從來也沒有以俠義自命。」

  「你本來就不是,而且也沒有人認為你是,可是你今天居然敢打著無名上人傳人的牌子,我就容不得人,無名先生一生德行無虧,沒有一點可容人非議之處,晚年慕佛,易號無名頭陀,苦行渡世,行為何等高潔偉大,怎會有你這種不成材的弟子。」

  一番話罵得柳無非低頭不語,頓了一頓才道:「罵得好,司馬青,一個時辰之後見。」

  說完他飛身走了,上官紅望著司馬青,滿臉都是不解之色,但是又不敢多問。

  倒是司馬青自己發覺了,笑笑道:「你有什麼話要說?」

  「青哥,我覺得你對他太苛責了,他實在是個性情中人,一心想求好,只是為外勢所阻而已,所以他極力地在求解脫,你只要伸手拉他一下就行了。」

  司馬青笑笑道:「誰說我不拉他,我現在正是在振拔他。」

  「你這是什麼振拔的方法呢?」

  司馬青一笑:「他對別人的行為善惡,可以分得很清楚,對於自己的行為是非,卻步入了邪道,這是很危險的事,總有一天,他會以為自己的一切都是對的,別人必須聽他的了。」

  「你說得太嚴重,我看他不像是這樣的人。」

  「只是不太明顯而已,像他接受了衛天風的要脅,明知要他做的事情是錯的,卻不肯犧牲一點原則,徑予拒絕,卻要求別人來替他解決。」

  「至少他的內心是在求好。」

  「不!這不是求好的方法,因為他把自己看得太重了,這件事只有一個最簡單的方法,就是他直接去告訴衛天風,拒絕衛天風的要求。」

  「那不是變成賴帳了嗎?」

  「既然他知道這是一個圈套,也就無所謂賴不賴了,他能殺死萬人迷,卻不能擺脫一些小信的約束,可見他只是個糊塗蟲而已。」

  「你要怎麼去振拔他?」

  「自然是跟他決鬥,在決鬥中擊敗他。」

  「你能擊敗他嗎?」

  司馬青笑笑道:「能不能擊敗他都沒關係,最主要的是叫他自己去覺醒,把大義與是非放在他面前,讓他去作抉擇,看他是否能從小信的束縛中解脫出來。這個人雖不失其為正,可是他認為自己一身系天下的安危,每一個人都要成全他,這就是一種唯我獨尊的獨夫思想,只有擊敗他一次,讓他受到失敗的挫折,也使他明白,他並沒有那麼重要。」

  「可是你若不能擊敗他呢?」

  「我不能的話,別的人能,我那些朋友能,那些人中也有不少是他的朋友,讓那些人一起來告訴他,一個大丈夫做事,必須自作自當,沒有人能為他分擔,在江湖上行俠不能相信得道多助這句話,一個俠者永遠都是孤獨的,他的所作所為,也許得不到誇獎,還會引來許多誤會與打擊,只有堅定信心,認清是非,篤守不移,才能成為一個真正的俠者,才能培養出威武不屈,富貴不淫,貧困不移的志向,庶幾近乎俠的境界,一個俠者,並不是打幾樣不平,殺幾個惡人就能做到的。」

  上官紅敬仰地望著自己的丈夫,神情肅穆:「青哥,如果你能早生幾十年,跟我父親能成為朋友,在你的影響下,也許他會做得更好。」

  司馬青一歎道:「沒有用的,武林盟主不能成為一個俠者的,因為他的地位太高,太顯赫,每個人都想取而代之,他要應付那許多陰謀詭計,已經疲於奔命,那裡還有精神去修養自己呢!一個真正的俠者,最好是沒沒無名,這樣他們本身沒有敵人,才有足夠的時間去發現罪惡。其次者,雖然由於俠行多而成了名,就必須要擺脫一切權勢地位的束縛,才能放開手,無所拘束,無所畏忌、顧慮地行事。你看見了我的一些朋友,他們都沒沒無聞,都是這一類的人。」

  上官紅微感不安地道:「青哥,那是我拖累了你了。」

  「沒有的事,沒認識你之前,我已經成名了,只有退而求其次,所以我雖然出身松陽門下,卻不居職事,不會有門戶之累,至於娶了你這個妻子,也不是拖累,因為你有為有守,有魄力也有擔當,對我只有幫助,在另一方面說,你身上的麻煩比誰都大,不可能再給我添麻煩了。」

  「我說的就是這個,我給你增加了一個沉重的責任。」

  「假如你是衛天風的事那就錯了,因為這是一件應該做的事,並不因為是有了岳父的要求。換句話說,假如你是衛天風的女兒,我也不會因為你而改變立場幫他去。」

  上官紅感動地噙著淚珠道:「青哥!但願你真是如你所說,那我的心裡就會好過一點,否則我覺得成為你家的罪人了。」

  司馬青笑笑,撫著她的柔肩道:「那有這種事,你看見了,我的不少朋友從江南趕了來,他們不是為了幫我,也不是上官家的女婿,只是看准了衛天風這個人的確可誅,如此而已。」

  上官紅感激地靠在丈夫身上:「是的!青哥,以前我以為自己很不錯。」

  「你本來就不錯,又美、又能幹,明於是非,胸襟氣度開闊,沒有一個女子能像你這樣的,我司馬青娶的老婆還錯得了,無論對誰我都敢這樣說的。」

  「可是跟你一比,我覺得自己太差了。」

  「小紅,你幹嗎要跟我此呢?我們已經是夫婦,二位而一體,任何一切都是我們共有的光榮、苦難、快樂、悲哀,我的就是你的,你的也是我的。」

  「我不是爭這些,我只聲明我在很多地方都不如你,因此對你的一切,我不會再跟你爭辯,完全聽你的。」

  「那也不行,如果你對有些事情不明白,就一定要問清楚,千萬別以為我的一切都是對的,也許我倉促之間的一個決定未必正確,就需要你的提醒。」

  「那麼你找柳無非決鬥這件事呢?」

  「我只是這麼認為,如果你能提出正確的理由,我自然不會堅持的。」

  「來得及嗎?你已經當面答應他了。」

  「事情在沒有錯得不可挽回之前,絕對來得及,就怕是明知錯了也不肯認錯,那才是錯得厲害,如果你認為我不該赴約,而且有足夠的理由,我可以不去。」

  「那不是讓人說你畏懼而逃陣了。」

  司馬青一歎:「練武的人就是太重視虛名,所以才會做出很多錯事,鐵缽和尚犯的就是這毛病,在是非之間,我只作一個選擇,行我之所安,絕不去管別人對我作何看法。」

  「青哥,你具有這種胸襟實在很了不起,我實在找不出你不對的理由,只有認為你是對的了。」

  「可是你的心裡總不以為然。」

  「不!我只是不願意你跟人決鬥,無論是非我都擔心,但是擔心並不能解決問題,有些拚鬥是無可避免的。」

  司馬青哈哈大笑道:「對了!我不是逞勇好鬥的人,但也不會去逃避戰鬥,因為我學了劍,加入了江湖行,就不免要遇上這種事,只要不作無謂之鬥就行了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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