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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九


  「咳!老弟,敞開來辦,傅老是完了,但他一個退致的老臣,還能把他充軍殺頭不成;可是,他的門生故舊,多半位居要津,將會怪東翁太不會做人,群起而攻之,東翁卻樹不起這麼多敵人。」

  李玉麟歎道:「是的,果然不能公開來辦,傅老在名份上,究竟是我的座師,他的事,我這做弟子的只有盡點心了,老夫子,英豪你們還是盡力辦去。」

  王老夫子笑道:「東翁放心好了,一切都有仲裁之法;這件案子,東翁就不必操心,專心去應付傅老吧!」

  李玉麟歎看氣走了,杜英豪對這位老夫子倒是佩服萬分,恭敬地道:「夫子看實高明,難怪有人說總督大人的功名一手成于夫子。」

  王老夫子忙道:「這話不可以說的,東翁對我器重,我只有鞠躬盡瘁而報,互相尊重而已,我們還是來研究研究案情吧!老弟,你有什麼看法呢?」

  他先由老總改口為總座,是由平常轉為尊稱。這位老夫子受總督大人之恭敬無以復加,多少大官他也只是毫不客氣地直呼其名,能稱一聲老總,已經是給足面子了,晏海靖與他共事多年,他只稱晏頭兒,連老總都沒挨上呢!

  杜英豪他改口為總座,已是受寵若驚,由總座改為老弟,則是由尊敬而激賞,許為自己人了。

  杜英豪根本不知道這些稱呼有什麼意思,好在他對王老夫子本來就很恭敬,想想道:「由種種的線索判斷,這多半是監守自盜,那就從這個方面看手了,卑職以為先從那位姨奶奶的身上查起。」

  王老夫子道:「方向是對了,只是行之不易,我知道那位姨奶奶是姑蘇人氏,書香之家出身都沒有錯,這上面查不出什麼的,值得注意的是這件案子中,確實有江湖人插手。」

  「對!那個叫春花的丫頭分明是受了點穴手法所制,能精於點穴的,應該是高手,莫非又是武當?」

  王老夫子笑道:「老弟,武當點穴手法已經算不得是絕技了,因為他們流傳在外太難太廣,會的人太多,光以手法已不足論其派別門戶,何況點穴手法,並不止于武當一家,另外還有九大名家、十七支派。」

  杜英豪嚇了一跳,沒想到這位文質彬彬的老夫子,對武林的事懂得這麼多,他知道自己肚子裡沒貨,可不敢賣弄了,連忙道:「晚生見聞淺陋,還請夫子指教。」

  他說得很誠懇,沒有一點傲氣,使得王老夫子十分滿意笑道:「老弟在江湖上已是名滿天下,卻如此謙虛,難得!難得!「咱們以後倒不妨多親近親近。」

  「啊!原來老夫子是大行家。」

  杜英豪既敬且驚,王老夫於微笑道:「老朽絕不是行家,但老朽卻懂得一點,因為老朽自幼就身體弱,也從來沒練過,只是老朽有個機會,對各家技藝招式都曾涉獵一二,這……以後再說,我們還是先討論案情吧?杜老弟,除了春花被制點穴而外,還有一點就是那位姨奶奶被劫。」

  「她若是監守自盜,自己走掉就行了。」

  「怎麼走呢?驚叫之後,猶見人影,她若是從門口樓梯走,一定會碰上家中的人。」

  杜英豪道:「若不從門口走,只有後面的更衣間中跳窗走了,那扇窗子閉而未鎖,最有可能。」

  王老夫子道:「有你的,老弟,你居然發現了,不過你有沒有注意到那下面的蓮花池?」

  「這個卑職看過了,池中有條船,靠在另一邊,若是船原來在這邊,她跳上去恰好在船上,輕湯過去,到了對面上岸幾步,就可以翻牆出去。」

  王老夫子大笑道:「英雄所見,英雄所見,老弟,我員服了你了,老朽輔助東翁,折獄多年,才積累了這點經驗,不是老朽自誇,公門中,能有老朽這點眼光的還沒幾個,想不到你年紀輕輕,而且還是初遭大案,居然也能高明如此。好!好!」

  杜英豪受了誇獎,心中卻泛起了一絲苦味,因為他這點經驗,卻是做小偷混出來的。

  少年時,他不是個好孩子,偷雞摸狗的事都幹過,直到現在,他約三隻手功夫還夠得上絕的水準。做賊的進屋,老手先找退路,新手才先找財物。杜英豪沒幹過幾回,不能算是老手,但他卻是跟老手帶出來的,進了屋子,他也是以做賊的眼光找退路,才發現了那扇窗子、那條船。

  王老夫子不知道他當年的歷史,笑著道:「那扇窗子離池面有四丈多高,一個弱女子絕對跳不下去的,若是她與入串通了,一定有人接應她。你想,要帶一個人,跳下四丈多高的地方,還要恰好跳在小船上,然後迅速撐船到對面,又得背看人跳出牆去,這人一定是輕功卓絕,身手不凡。」

  杜英豪一怔,想到這確是不簡單,自己就絕對做不到,水青青跟菊芳的輕功都不錯,她們單獨一個人行,背看個人,大概也做不到。

  王老夫子道:「所以此案中,還有一位武林好手介入,而此人必然與被劫者相識,我們要從這個關係上去追,大概才有希望。」

  「是!是!夫子指點極是,目前要追查這層關係,最好是問傅太師,但他不會說的,而且也難以啟齒,只有那個春花,或許會知道一二。」

  二人來到樓下,水青青與王月華在那兒為她解穴,忙得一頭大汗,仍是解不了,看到他們後,水青青忙道:「杜爺,這賊人的點穴手法怪異獨特,我已經用了四種解法都沒有用,恐怕要您來了。」

  杜英豪只有叫苦了,他從沒好好學過,水青青還會四種,他卻只會半種,因為他連一套都只學了個皮毛。這不是要他的命嗎?但又不能說不會,只有裝模做樣地看了一下,還沒開口,王老夫子卻道:「杜老弟,這下可考住你了吧!我敢說不管你博學多才,必然不識得這種手法,因為它失傳已百餘年了。」杜英豪道:「在下所知本就無多,還請老夫子指教。」

  王老夫子道:「請二位大嫂細心翻一下她的後腦頸窩處,用手指探索,可有什麼異狀?」

  水青青與王月華摸了一陣後,水青青道:「有!有根針,針尾留在外面的一段有一粒米長。」

  「拔出來,要小心,不能弄斷了。」

  水青青用手輕拔,起出了一支寸來長的極細銀針。

  ▼第五十一章 案中有案

  就像是出現了奇跡,那根針拔出來後,昏迷不醒的春花身子立刻起了一陣扭動,然後口中咿唔作聲,證明她即將清醒了。

  杜英豪恭敬地道:「畢竟是老夫子見多識廣,不知道這是一種什麼手法?」

  王老夫子微笑道:「這叫銀針透穴法,是針灸與點穴手法的合併使用,在江湖上也極少流傳,僅得一位叫玉面儒俠鄭大坤的擅長此技,其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了,想不到百年之後,居然又見此技。」

  杜英豪同道:「這位鄭老前輩是何方人士,他的淵源出身如何?老夫子知道嗎?」

  「這個倒不清楚,老朽是從一本前人的筆記上知道有這麼一個人,記述這位鄭老先生,遊俠江南,劍技武功,俱稱一時之最,尤擅醫道與銀針透穴手法。不過此公生性孤介,嫉惡如仇而又寡於交往,所以沒有什麼朋友,對他的出身來歷,卻是無人得知。」

  王月華道:「老夫子能認出這種手法,知道有這麼一個人,已經是很了不起了。我對於江南的武林派別,以及各地當家的武林知名人物,多少總還有個耳聞,然而竟沒有聽過這麼一派手法與這麼一個人。」

  杜英豪道:「那位鄭老先生必然是把這種手法傳了下來了。」

  王老夫子道:「這種手法前無所聞,應是由鄭大坤所首創。而後亦未見流傳,可見他沒有什麼傳人,然而這種手法又見,可知並未絕傳。」

  這兩個人說的都是廢話,一項特別的技術手法既然重見於世,就是仍然流傳下來了。

  王老夫子和杜英豪都不是常說廢話的人,他們說的每一句話都有用意的,而且此刻他們的思路似乎歸於同一條路上去了。王老夫子解說了幾向之後,止口不言,看看杜英豪微笑,似乎是要他接下去。

  杜英豪明白這是老夫子在考察他的思路,倒是不客氣了,略作整理後道:「一門功夫若是廣收門人,加以發展光大,很可能會成為一家門派;但是若不想流傳廣大而又不願中斷,只有傳給子孫,並加告誡,不傳外姓。」

  王老夫子點頭道:「不錯;只有做子孫的,才會對老祖宗的告誡奉行不諭,若是流入異姓弟子手中,就難以控制不外傳了。」

  杜英豪又道:「這種手法傳下來已有百年,卻一直股有為人所知,可以想見他的後人都很能奉行祖訓。」

  「這也難怪。那位鄭老先生行俠江南,因為嫉惡如仇,所以樹敵極眾。他本人的武功高。行蹤飄忽,仇家不容易找到他,若是他的後人沒有他的本事,倒是別輕炫的好。否則從獨家手法上,立刻可以知道他們是鄭大坤的後人,尋仇報復,後患無窮。」

  杜英豪笑道:「現在事過百年,往年的那筆者帳,大概都已經為人所忘,所以這種手法又可以出來了。」

  王老夫子笑道:「他若是要出頭,二、三十年前就可以出現於世了。

  江湖中的事,最多不過五十年,五十年前的英雄人物,現在還有那一個被人記得的。」

  杜英豪道:「也許這是個新起的下一代,不甘寂寞,覺得可以把老祖宗的絕學拿出來又炫耀一下了。」

  王老夫子笑道:「關於這一點,老朽不抬,因為都是揣測之詞,任何一種可能都有的,只有留待事實去證明了,杜老弟再說下去好了。」

  杜英豪道:「也沒什麼好說的了,夫子說過,這種手法是一位名叫鄭大坤的老前輩所獨創,百年後絕學重現,而失蹤的那位姨奶奶本來也姓鄭,是否與那位前輩有關呢!」

  王老夫子笑道:「杜老弟還真行,老朽之所以要揭開這段隱秘,無非也是為了有這麼一點淵源,你竟立刻想到了,只可惜那位鄭大坤老先生的淵源不詳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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