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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七


  晏海靖從女兒那裡知道得很詳細,這小子只是腦筋靈活而已。

  但是,人怕出名豬怕肥,世界上沒有年年都能順風駛船的,終於會有人來找虎須的。

  這天早上,杜英豪循例在西院裡喝茶,嗑瓜子。

  南貨店裡進進出出,有不少人是真來買東西的,也有不少人則是來報信的。

  這家南貨店本來就是水青青的生意,現在又搭上了王月華的股,兩位女掌櫃的在帳房忙的不亦樂乎。

  她們不但要記營業帳,也要記暗盤帳。那些線人們來遞上一個消息,不管是否有價值,總得付上一些,消息有價值,付的更多。

  這論貨計酬的標準是王月華的工作,也只有她豐富的經驗,才能估計的恰到好處。

  忽然,東院的師爺過來了。這是總督大人禮聘的親信幕客,也是位宿學老儒,很有學問。

  杜英豪對有學問的人總是很尊敬的。他對總督大人倒不怎麼樣,唯獨對這位老夫子卻十分客氣。

  連忙站了起來,老遠一拱:「王夫子,您怎麼有空過來坐坐,這兒剛好有新到的雨前,還不錯,叫他們給您沏一壺茶。」

  老夫子喜歡品茶,而且頗有講究。

  水青青與王月華也趕緊出來招呼。王老夫子卻搖搖頭苦笑道:「杜爺,恐怕你我都沒閒工夫呢!今天一早,傅太師就把東翁找了去;沒多久,又看人來叫老朽會同杜爺一起去,多半是有重大的事情了。」

  傅太師曾為當朝拜相,目前已八十六高齡,告休在家納福,閣中顯貴多半是他的門生。

  他的府第就在江甯,所以總督大人巴結著也投在門下,稱一聲老師,三、兩天總要去問候一次。

  此公來頭太大,杜英豪倒是不敢耽擱,但也沒太緊張。他知道傅太師有幾個底子,但不是首府,很受人尊敬,本身沒什麼架子。

  尤其是退休在家,不會與人結怨,也不可能會發生什麼了不起的大事,相信只要一到,就能解決的了。

  不過他還是帶了三個自雇的捕頭。王月華與水青青可以跟內眷談話,賴皮狗的江湖門道熟。

  王老夫子坐轎子,杜英豪騎馬,而且還穿上了他那難得一穿的官服。

  到了太師府。宅子倒不小,而且頗具園林之勝。杜英豪進去,他跟王老夫子都一樣,見了誰都是長揖不跪的;前者是讀書人的風氣,後者是江湖人的節操,好在傅太師也很隨和,並不覺得桀傲不敬。

  他跟總督李大人對座地聊天,神色間很平和,還點頭打招呼道:「杜俠士,很對不起,麻煩你跑一趟,昨夜我家中失竊了……」一聽只是失竊,杜英豪更為輕鬆了,但仍表示關切地道:「這賊人竟然敢來騷擾老太師,真是人不像話了,不知道去了什麼東西。」

  傅太師道:「是幾幅字畫,及一名小妾。」

  聽說還有一個人,杜英豪感到不對勁,但還是很鎮定去問經過。

  傅太師道:「昨夜三更過後,小妾玉如所居的閣樓上發出一盤驚叫;等到家人前去一看,只見侍奉的丫環春花倒在地上,小妾玉如已失蹤影,門窗都關得好好的,放在小妾房中的六幅字畫卻不見了。」

  王老夫子忍不住插口問道:「老太師是鑒賞名家,那六幅字畫想必都是珍品。」

  傅太師道:「東西都還平常,也不是前人名作,可是就是丟不得。」

  既是平常卻又丟不得,這話頗為費解。總督李玉麟卻摔看額上汗道:「這六幅晝都是聖上與皇后的御筆,而且是認為得意之作,特地看人送來,請老師品鑒題詩的,這下子丟了可是大禍事了。」

  杜英豪一聽才知道非同小可。御筆親繪,那是無價之寶,不像別的東西,至少還可以折價陪上。

  傅太師道:「憑心而論,聖上的潑墨山水並不如何,只是氣勢磅礴而已,倒是皇后的仕女頗具功力,小妾十分喜愛,想臨下來留個紀念的,那知就出了事。」王老夫子問道:「都用了禦寶沒有?」

  「用過印了,聖上是那方四海一家的小玉印,皇后是用她的閨諱納蘭婉兒四個字治印。

  王老夫子道:「晚生記得這兩方玉印都還是老太師的手澤,老太師的金石火候之深,當世無匹。」

  傅太師苦笑一下道:「那是當年好玩而已,現在眼睛花了,手勁也弱了。」

  王老夫子又問道:「老太師的尊寵想必也精繪事。」

  「是的,她本性鄭,是三絕先生的後人,家學淵源,只是她沒有老祖宗的那份才氣,只善臨摹,倒是頗能亂真。」

  李玉麟急得直淌汗道:「夫子先別談這些了,還是快想辦法把東西找回來。

  英豪,你可得多費點心,這件事可出不得半點差錯,找不回來,我的腦袋保不住,找回來晚了,我的頂帶也完了,身家性命,全在你身上了。」

  傅太師道:「玉麟,不會那麼嚴重,東西是在我手中丟的,最多我自請處分好了。」

  李玉麟急道:「老師;不是這麼說的,您老人家素有清望,年高德邵,而且還是聖上的師保,聖上不會怪罪的,倒是學生未盡職守,死無葬身之地了。」

  傅太師還是慢條斯理地道:「事起非常,實在也不能怪,找得回來最好,找不回來,老夫定向聖上懇求,叫你少擔些干係,我想這究竟是筆墨小事,遷罪封疆大吏亦非體恤臣下之道。」

  李玉麟只能連連稱謝,但急汗直流,可以想見事態的嚴重。

  其間只有王老夫子與杜英豪都很沉看。

  杜英豪只道:「老太師,失竊的現場我能去看看嗎?」

  「當然可以,老夫知道那裡的關係很大,說不定有什麼蛛絲馬跡,所以把現場封閉了,保持住原狀。」

  王老夫子卻又問道:「老太師,那個侍奉的丫頭春花,可否叫來問問。」

  「她還躺在樓下,直到現在還沒清醒,胸口尚溫,脈搏也在跳動,卻是人事不知,不知何故?」

  王老夫子道:「有這等事,學生去看看。」

  傅太師道,「請!請!那座小樓,我已帶玉麟去過,由他帶你們去好了。捨下人口簡單,老妻早故,只有小妾與五名下人,都在院中等候,各位要問話也請隨意,老夫的精神不濟,恐怕無法作陪了,若是還有要問老夫的,老夫在書房恭候。」

  李玉麟道:「老師,你請休息好了,學生不敢驚動了。」

  王老夫子卻問道:「老太師,府上失盜之事,是否已經傳出去了?」

  「沒有,老夫知道這事雖不大,卻很麻煩,所以力誡露,除了總督衙門外,也沒向地方報案。」

  王老夫子道:「這種案子也只有總督衙門來辦了,地方衙門那裡辦得了。」

  傅太師說了兩句辛苦了,自去休息了。

  李總督面無人色,憂心如焚。四個人中,就他一個人最難過,王老夫子修養夠,杜英豪一向是臨事不亂的,就是失主傅太師也看得開,沒當成什麼嚴重事兒;不過,這件案子實在是很嚴重的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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