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司馬紫煙 > 大英雄 | 上頁 下頁


  杜英豪再也蹩不住了,徐老九叫他放心,說芳姑娘不會有岔錯的,但他就是放不下心。徐老九就叫他出來散散心,還借給他五十兩銀子。說是借,其實是給他的。杜英豪倒是不客氣的收了下來,他知道這老小子也是個公門中的名捕,是為了幫菊芳的忙才隱身於此,對徐老九總算另眼相看了,但是卻沒有好感,因這小子冤了他二百兩銀子,輸在李七的賭場裡。所以,他拿了徐老九的銀子,心安理得,連說都沒謝一聲。

  揣著銀子的男子,多半有兩件事,賭和色。

  他是從留春院裡出來的,陶大娘手中的貨色,在這城裡是頂尖的了;他只要高興,留春院的姑娘任何一個都會心甘情願地自貼白送來討好他,但他沒胃口。因此,他決定去賭幾手才到門口,他已經意識到自己的身價是多麼的不同了。

  上次他來,門上的幾個抱台腳的還敢用斜眼瞄他。這一次,他們卻像耗子見了貓似的,連大氣都不敢喘,低頭垂手,恭恭敬敬地把他給迎了進去。

  土牛李七還特地套了一件長褂迎出來,圓胖的臉上直冒汗。

  這小子以前見了他就躲,今天居然硬著頭皮來了,使得杜英豪很意外。

  「哈,土牛,我還當這輩子永遠見不著你了,怎麼你敢來見我了。」

  「杜爺,杜大俠,您大人不計小人過。」

  李七像是要哭了,杜英豪倒是不忍心:「李七,我以前找你,是因為你在留春院白嫖賴帳,現在你已經把欠的錢送去了,我也不會找你麻煩了,我來玩玩。」

  他說著就踏進了屋子。裡面鬧哄哄的,他一進去,忽然就靜了下來,似乎連根針掉在地下都聽得見。

  ▼第五章 山雨欲來

  李七跟在後面,低聲央求道:「杜大俠,您是大英雄、大豪傑,何苦跟我們這些小不點兒過不去呢?您請高抬貴手,放了我們一馬吧:「杜英豪一怔:「這是什麼話,我可是規規矩短的來賭錢的,不火、不賴、不許。上次輸了二百兩,我一個繃子兒也沒少你,當晚就捧了銀子來還清了。」

  「杜大俠,上次是小的們有眼不識泰山;而且也是徐老九私下遞了信兒,說您是……」說我是實心凱子,是頭肥羊,所以你們就聯手宰我。「杜英豪也是碼頭邊長大,這套切口自然很熟。但是李七卻全身直抖擻,顫著聲音:「小的該死,小的該死,那二百兩銀子小的立刻奉上;不,連利息一起奉上。」他掏出了一疊銀票,點了二張出來,雙手捧著:「杜大俠,前後一共是四個月零九天,照賭場的規矩,過頭就計整,共是五個月,大一分利,每月二十兩,母子計二百兩,您請點收。」

  既然對方已經承認是玩了假,杜英豪也不客氣,銀票抓過來往懷裡揣笑笑道:好,今天可得賭規矩點,再叫我抓住了,可沒這麼簡單了。「他收了銀票,李七才松了口氣,但是聽說他還要賭,不禁又急白了臉,過來壓低了聲音道:「杜爺,今天來的只是幾個小角色,您跟他們計較,不是人辱沒了嗎?您要整他們,何必親自動手呢?小的叫推莊的莫老三用點功夫,榨幹了他們,不比您修理他們還強。」

  杜英豪心中一動,忙問道:「什麼?你說的是誰?」

  「混江五條龍。他們雖然在霸王莊討飯吃,但是比被您宰了的鎮山嵐徐方可差多了。您找他們的晦氣,不是太自貶您的身份了嗎?」

  杜英豪總算明白了,原來是霸王莊的人已經來到了,難怪李七如此緊張,以為自己是打架生事的。

  笑了一笑,倘拍拍李七的肩膀道:「土牛,你放心,我既然接受你的賠罪,就不會那麼不上路,亂了你的揚子,但是我也要瞭解一下,霸王莊打算怎麼對付我?」

  「都還用問?韓大張把徐力的屍體扛了回去,連焦二太爺噢,不,連焦雄也緊張起。來了。他們不知道是什麼地方開罪了您這位高手,焦雄自己出馬,去搬動漠北人熊來對付您了。」杜英豪不知道漠北人熊是何方神聖,心中並不在意,冷笑一聲道:「管他漠南人熊、漠北人熊,那可沒放在我杜大爺的心上,他來了,我拿條繩子栓上,耍耍把戲給你們看。」

  這番話,他是敞開了聲音說的,李七嚇的往後一縮,趕緊溜了,而屋中稍稍恢復的喧聲忽又靜了下來。

  這時卻有另一個響亮的笑聲響起道:「好好好,豪壯、豪壯,三十年來,敢把漠北人熊袁定一如此輕視的,兄台還是第一人。不管兄台是否能做到,僅就這番豪語,便足以驚動天下。」

  說話的也是個年輕人,一身武生打扮,腰間佩看劍,顯得十分瀟灑從容,但是杜英豪卻不喜歡這種人,更不喜歡這個人。

  杜英豪一心想成為個大英雄,卻從來沒以為自己是個大人物。他對任何人都很客氣,沒有架子。

  不但對大人如此,對小孩也是如此。到了秋初,鬥蟋蟀之風盛行,他也捉了幾頭蟋蟀,去找人鬥。他既沒錢,也沒有什麼好品種,成人的鬥蛐蛐場合他去不起,只有去找那些小孩子們鬥,博一個銅子的輸贏,照樣大呼小叫,頂有意思。

  若說他討厭一種人,就是這個搭腔的年輕人之類的人;他們正是那種所謂世襲的英雄,出身武林世家,不必闖蕩江湖,就已有了盛名了;他們當然也有一身家傳的武功,但別的人卻永遠進不了他們的門。

  這一類少年英雄都有一股傲性,有時人老是眼睛向看天,彷佛別人都要低他一等似的。

  現在,這個年輕人就是這種典型。他說那番話時,維然對杜英豪捧了一陣,但他的神氣卻像是老前輩在勉勵後輩似的。

  這個年輕人不知是什麼時候進來的,因為先前都沒注意他,等他一開口說話,立刻就光芒四射,使站在他身邊的人,都自然而然的讓開了。

  更有一兩個認得他的人,立刻恭敬的招呼他道:「許公子,您怎麼會光臨這個小地方,然後,又怕別人不知道似的告訴身邊的人道:「這位就是江南四大公子中的頭一位,玉面君瑞許朗月許公子,也是蘇州虎丘抱鉚山莊的少莊主:「四周的人立刻就起了一陣嗡嗡聲,紛紛的議論看,所有的注意力也從杜英豪身上轉到許朗月身上去了。許朗月卻傲然的笑了一笑。」在下只是路過此地。客居逆旅,寂寞無聊,隨便出來溜溜,不要妨礙了各位的雅興,各位繼續玩下去。「說完,自顧在一張桌子上坐下。那是一桌牌九,他坐的正是推莊的位置。這意思很明顯,他要推幾莊,可是卻沒有人敢過去押注,似乎每個人都在他面前有自慚形穢的感覺。杜英豪忍不住跑過去,在他的對面也拖開椅子坐下,把剛收來的二百兩銀票以及五十兩銀子一起掏了出來,往桌上一丟進。二我來押你兩注。」

  許朗月看了他一眼,笑道:「好,好,閣下不但言語豪放,連賭錢也是豪情萬丈。」

  他把牌砌對後,推出了八張,微笑道:「看來上下兩門是沒人敢押了,只有我們兩個人賭輸贏了。」

  說看拋出了骰子,是個七點。

  杜英豪坐在對門,該拿第一付牌。許朗月把牌推到他面前時,他才嚇一跳。

  他為了賭氣,把銀票跟銀子都掏了出來,卻並沒有表示要全部押在一。注上;他是要等上下兩家都坐滿了,看看人家押多少,才決定自己下多少的。

  那知許朗月是瞧准了沒人敢來下注似的。更不問他下多坐就擲骰子配牌了。

  杜英豪自然也可以不接受,同時說明自己尚未決定下注多少,因為他只是把錢放在桌上,並沒有推出去,而且二百五十兩銀子,孤注一擲也太大了。

  十兩銀子是一個五口之家兩個月的生活費用,也可買上幾石白米;而三百五十兩就看一手牌,在李七這種二流的賭場裡從沒有這麼大的注子,在杜英豪的一生中也沒這樣豪氣過。

  杜英豪本想收回一部份的,但是看了許朗月那種神氣,像是把他瞧扁了似的,一賭氣豁上去了,伸手抓牌。他木想慢慢的瞧,二百五十兩的輸羸,畢竟不是小注,他得用心瞧瞧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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