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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六


  有一個盛裝麗人笑嘻嘻地迎了土來,伸出一隻擦看鮮紅指甲的手,身上噴看一股醉人的香水味。

  「歡迎,歡迎,唐先生,多謝你賞光,我是曹雪芬。」

  曹雪芬是曹二小姐的芳名,但很少被提起,大家都稱她一曹二小姐,她是交際界的紅人,卻不是打秋風、敲凱子的那種交際花。

  她出身名門,據傳言她是一位大軍閥的侄孫女兒,反正她的底子很足就是了。

  唐烈早在一些小報上見過她的照片,光照射一動人心弦。他不能不承認她是一個大美人。

  漢漢地二鞠躬,唐烈呈上手中的玫瑰:「謹以此表示我對玫瑰宮中的女王仰慕的誠意,並祝你永遠如玫瑰般的高貴聲麗。」

  曹二小姐接過了他的玖瑰,放在鼻尖輕輕地間一下,笑嘻嘻地道:「謝謝你的讚美蔔這是我今天所聽見最悅耳的一句話。唐先生!你一定是位詩人。」

  唐烈微笑道:「是嗎?小時候我在學堂裡,為了做詩我挨的板子最多,那位老夫子氣得把我的詩稿當場撕了不知有多少本。他評講我身上沒有半枝詩骨,卻不知道我的靈感是要見到漂亮的女人才會泉湧而來。要是早些年能拜在二小姐門下,我現在一定是聞名全國的大詩人了。二曹二小姐笑得好開心,挽看他的手臂,走進客廳,笑看道:「唐先生好風趣,來二來!我給你介紹幾位朋友。」

  伊麗沙白宮廷式的家俱,襯托看客廳的華貴,天鵝細械的沙發上坐著兩個中年人,一個面容白晰、曹二小姐介紹道:「這位是日本大便館駐滬的中村參事。」

  「這位是屠鎮東,屠先生,龍虎實業公司董事長。」

  唐烈心中一動,沒料錯,這傢伙果然是龍虎幫的老大。但是曹二小姐接下來的介紹,卻便唐烈更為吃驚。她含笑又指著中村道:「他的全名叫中村雄夫,是日本駐華商務參事,但他卻也有我們中國國籍,他的中國名字叫金克泉。是天津的第一大財主,家裡開了兩家輪船公司,在天津提起金三爺來,更是無人不曉。」

  唐烈心中的確是大為吃驚,他聽過金克泉的名字,在天津固然赫赫有名,在航運界也是位大聞人,只是沒想到他還兼具了一個日本人的身份。

  中村雄夫含笑道:「富士子,不要亂講,我這個商務參事只掛個名,其責我跟你一樣,都是道地的中國人,只不過有了一個日木母親而已。」

  唐烈於是也知道了曹二小姐的身世,她是個中日混血兒。

  但曹二小姐卻笑道:「可是我現在是十足的中國人,你卻身兼日本大便館的商務官員呢。」

  「那也只是擔個虛銜,便我做生意方便一點而已,商務參事在領事館裡連個辦公廳都沒有。」

  「這是你謙虛,在你而言,領事館這個衙門太小了,你來來往往都是日本軍政界的要人,連大便也對你客氣得很。」

  「這不是我的交遊廣,也不是我的地位高,或面子大,是金錢的反方大。任何人像我那樣花錢都能做到的。」

  「也不見得人人都能做到的,中國比你多錢的人多的是:比你肯花錢的也不在少數,但是沒有你這重淵源,想搭上這條線也沒有機會。」

  他們相互問的談話,似乎已介紹了中村的一切,但是唐烈並不關心,他注意的只是屠鎮東。

  這個人又高又壯,像個屠夫、一臉的橫肉;臉上充滿了殺氣,使人看了極為的不舒服。

  尤其是他跟唐烈握手的時候,手指堅強而有力。看似隨隨便便的一握,唐烈的手指卻已有重壓的感覺。

  此人將是個很難對付的角色,唐烈估量著,若是單打獨鬥的話,恐怕不會是他的對手。

  寒喧在繼續著,話頭慢慢轉移到唐烈最近的一連串的工作,卻沒有提到在門口有狗襲擊他的事,似乎他們根本不知有此事。

  唐烈也故意不去提起來,直當作沒發生過。

  他們也沒有問唐烈的家世,似乎已經十分的瞭解。因為唐烈在家鄉倒是有點兒小名氣的屠鎮東還提起幾個唐家的人,表示頗為熟悉,那都是唐家的一些頗有成就的族入,而且多半是唐烈的長輩。

  屠鎮東似乎有意擺出長他一輩的意思來。

  那知唐烈偏不吃這一套,屠鎮東提出一個人,他就來上一頓批評,把對方貶得聲無完膚,甚至於把那些長輩一些不堪為人道的醜事都掏出來。

  他塞住了屠鎮東的嘴,也表示唐烈對這些長輩們並不尊敬,也沒當一回事,屠鎮東再講出跟他們交情有多深也沒有用了。

  唐烈在心中暗笑,他看出,今天的約會,這些人似乎在拉攏他,給他一個自己靠上去的機會。

  毫無疑問,這三個人都是龍虎幫中的首要人物,屠鎮東就是人先生、曹二小姐是二先生、中村金克泉是三先生。

  屠老大身份已經證實,他發言粗獷,隱然有黑道梟雄的氣概,但其他兩人掩飾得很好,並沒有直接介紹皆暗示。

  不過唐烈也看得出一點梗概,這位屠老大如果真的是大先生,他也未必是龍虎幫中最有權利的人。

  而其他兩人的份量可能要比他都重一點。

  寒喧過後,重頭戲上場,卻是擺開抬子,開始打麻將。

  唐烈在心中盤算著,他們在牌桌上不知道要玩什麼花樣:所以他先試探看問道:「怎麼打?打多大?」

  這是一項很聰明而不露痕跡的試探。

  假如對方要求的勝負注碼很大,那就是要在牌上吃住他後再收服他,否則,就是另外有目的!

  屠鎮東傲然地道:「我們一向都玩得很小,五萬元進花園,二十四圈,假如在八圈內惴了鍋,就重起爐灶:否則就看大家的意思了。」

  那是五萬元打二十四圈,輸光了,別人和牌可以不付,自己和了照收不誤,盡這五萬元勝負。

  假如其中有一家手氣特別好,在未終局前把三家的籌碼都贏了過來,就叫端鍋,牌局就算結束了。

  唐烈聽了,笑笑道:「對不起,太大了,我玩不起。」

  曹二小姐含笑著道:「唐先生太客氣了,你有兩三家的公司,這種小小的數目還算一回事?」

  「正因為我有了兩家公司,把現錢都壓了進去,我身退能抽得出的現款,不會超過兩萬一元。」

  「我們雖然是打五萬元一鍋,卻是發普通十倍的注碼十百底,普通的輸贏不過是一萬元上下,盡夠了。」

  「這可不敢講,牌風那起來,一副莊上輸個百來底也是可能的,我拿不起這麼多,就不敢坐下來。」

  「那也沒關係,唐先生真是不夠時,我負責替你填上。」

  「二小姐如此看得起,我還是玩不起,因為墊上了我還是要還的,兩家公司有幾百個人靠看我吃飯呢,我不能把他們都輸掉。」

  他表現得很謹慎,其他三個人反而顯得很滿意。

  金克泉笑道:「唐先生的顧慮也很對,打牌全靠信心,假如本錢不足,打起牌來患得患失,反而會影響技藝。」

  唐烈道:「以前再大的場面我也敢沖,因為我是有名的敗家子,但是最近我到上海來,交了一批血性朋友,承他們看得起,把身家前途都交給我,合作一份事業,剛剛還在開始的時候,我不能令他們失望,所以找只能打兩萬元一鍋,還是照一百底注碼發,四折計算。」

  曹二小姐沒意見。

  屠鎮東勉強同意了。

  大家扳好風,坐下開始雀戰。

  他們打的是算和頭的老麻將,十萬和算一底,十萬和封門大滿貫,但清一色才只兩萬和,大滿貫的確是很難的,要五個滿貫才夠。

  唐烈坐在金克泉的下家,卻是屠鎮東的上家。

  他坐下來後很冷靜地觀察,發現三個人有意在抬他的轎子,他們似乎對他的經濟狀況很瞭解,才安排了這一場牌局。

  假如不能把他五萬元的公司資金全部吃掉,至少也要吃掉他手中兩萬元的周轉金,使他捉襟見肘,逼得向他們乞助,進入他們的控制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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