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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四


  看來葉維善自殺身死這件事頗有關係,他大概也怕各方責難,一心想為緹騎營減輕一點責任。

  最後只剩下三四個小丫頭了,一個叫碧桃的小丫頭,年紀不過十五六歲,長得頗為伶俐,口齒也頗為尖刻。

  她對前半段的供詞都跟大家差不多,只有葉維善自殺一項不同意,她說:「葉大善人並沒有拒捕,只是不肯被綁上而已。

  人家是京師有名的大善士,被捆上送官大失身份,至於他會武功,也不是犯法的,葉大善人醫術通神,當然會些工夫。

  他是被緹騎營的密差西施用暗器擊倒下來的。服毒身死,也只是王剛的一句話,屍體未經剖驗,不能遽作認定。」

  她曾經生過一場大病,由葉維善治好的,葉大善人對她有救命之恩,她不能看恩人被冤枉整死,所以才有一句,說一句,要求一份公道。

  邱侯爺對她十分客氣,連聲道:「對,對!我絕不袒護手下人,假如他們無故害死了葉大善人,我絕不姑息,所以我才不厭其詳地逐一詳問。

  姑娘的說法大有見地,我也一定將葉維善的遺體交付仵作詳細檢驗!姑娘的供詞,我也一字不漏地記錄下來,付之公決!」

  庭上用了四位老夫子錄口供,一式四份,每一份都記載得差不多,邱侯爺吩咐把每一份都給她看了,認為無誤後,再叫她捺指印以示隆重!

  碧桃每一份都看得很仔細,有些地方語句不詳,也還特別指出,當庭改正,再在改過的地方請她捺上指印,因此她一共捺了十將個指印。

  把供詞送到邱侯爺面前,邱光超看完後笑道:「我因為人手不足,特別把衙門裡的老夫子也請求來幫忙了。

  他是位舉人老爺,文章很好,卻做不慣俗吏工作,所以用語太文了一點,姑娘居然也看懂了,而且還能指出未盡之處,倒是很不容易!」

  碧桃臉色微微一動道:「小女子幼時也隨先父讀過幾年書,所以才認得幾個字。」

  「尊親已經作古了?」

  「是的,先父本來教家館的,五年前因病去世,小女子孑然一身,只有依母舅為生,因為母舅好賭成性,欠了一大筆賭債,才把小女子典入了樂坊!」

  「你進這一家瓊花閣有多久了?」

  「才一年,小女子典身進來是做丫頭的,只做些粗使工作,並不典身市笑,而且只訂了三年的約,約滿我就要離開此地的,因此倒不算淪落風塵!」

  這番話並沒有什麼意思,但是對一邊的王剛而言,卻又不同了,他聽出這個女孩子很有傲氣,不要人同情。

  所以他才笑問道:「姑娘今年多大了?」

  「十五歲,九月十五日生。」

  「十五歲,那麼是甲子年了?」

  「不對,是辛酉年,王大人弄錯了,甲子年我已經四歲了,我對自己的出生年月日記得很清楚!」

  王剛笑笑道:「是我弄錯了,姑娘是幾歲練武功的!」

  碧桃臉色一變道:「王大人說什麼?」

  王剛道:「把口供由畫押換為捺指印,是我向侯爺建議的,你知道為什麼嗎?」

  「我怎麼會知道呢?」

  「那我可以告訴你,今天我們到瓊華閣去,主要的目的就是要對付葉維善!」

  「這個我不知道,葉大善人犯了什麼罪?」

  「他的罪行很大,好像是牽涉到一個大叛逆組織,他雖非主腦,卻是其中一個極為重要的人物!」

  「那為什麼不到他家中去抓他呢?」

  「主要是怕打草驚蛇,使那個組織提高警覺而加以滅口或是湮滅證據,因為他家中一定有那組織的同黨,我們才想出其不意,用別的罪名抓下來審問的,哪知道還是被人下手滅了口!」

  碧桃神色倉惶地道:「我不知道他有那麼大的牽連,才信口胡說八道,那葉大善人是畏罪自殺的了?」

  「不!你說得很有道理,服毒自殺只是我的一句話,他是死於別人的暗殺,殺他的原因是為了滅口。

  用的暗器是一根淬有劇毒的細針,射入咽喉,幾乎立刻毒發身死,別人不知道內情,才跟著我說,你卻看得清楚。」

  碧桃忙道:「我也沒看清楚,只是說出當時的情形!」

  「發出鐵蓮子突起擊倒他的西施是我手下的一個女差官,她的暗器手法很好,別人都不知道她出手過,只看見葉維善倒下來,你卻看得清清楚楚,知道是西施出手,我才知道你學過武功!」

  碧桃急了道:「小女子只是恰好站在西施姑娘的身邊,而且又聽見她跟王大人的談話!」

  王剛一笑道:「西施身邊還有很多人,他們都沒看見,西施的出手只有會家子才能看得出!」

  碧桃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了。

  王剛又道:「葉維善之死,別說他是被同黨滅口了,就算是我殺的,我也承擔得起,今天我對手下發出的命令就生死不論,不能讓他逃出去。

  因為我已掌握了他犯罪作惡的證據,不怕擔上殺死他的責任,倒是你以為我們是如此存心,才特別地指出來!」

  碧桃道:「我什麼都不知道!」

  王剛冷笑道:「碧桃,我不知道你的真實年齡是多少,但我相信你絕對不止十五歲,你能夠對葉維善作斷然的處置,你在百花門的地位必然不低。

  你能夠彈出毒針,於不知不覺間殺死葉維善,你的武功必然很了得,這些都不是一個十五歲的小女孩所能做到的!」

  碧桃叫道:「王大人,您越說越玄了,好像打算把殺死葉大善人的責任,賴在我的頭上!」

  王剛沉聲道:「我做事甯枉毋縱,你本來就是兇手!」

  碧桃道:「您說是就是吧,反正你們緹騎營一手遮天權淩天下,要冤枉一個人還怕不容易,我只是在歡場中的一個小丫頭,怎麼也強不過你們的!」

  這個女孩子一下子變得潑辣起來了,厲聲道:「你們乾脆再寫一份供詞來給我畫押好了,隨便你們怎麼寫,我們這種小老百姓只有認了!」

  她乾脆擺出使賴的姿態,使得邱光超皺起了眉頭。

  但王剛卻一笑道:「碧桃,你的盜匪本性終於露出來了,這更不是一個十五歲的小女孩擺得出的樣子了。

  這使我想起江湖行中有位同行,叫蛇葡萄花劉小芬,三十歲了,望之如十五六幼女,手辣心狠,殺人不眨眼,她跟你什麼關係?你知道這個人嗎?」

  碧桃神色再變,沒想到王剛會掏出她的底子來了。

  但她表面上仍是冷笑道:「王大人,你要個人來抵罪,隨便加頂帽子就行了,何必又給我冠上個女盜的帽子!」

  王剛一笑道:「因為只有那個人最適合你,而且劉小芬殺人的利器也是一手追魂奪命針,發時無聲無息,中人必死,就是葉維善咽喉上的那一種!」

  碧桃冷笑道:「王大人,儘管你們緹騎營的勢力喧天,生殺予奪,全操之在手,但是一定要把我說成殺人兇手,被殺的又是一位名士神醫,殺人時又是在眾目睽睽之下,你要硬栽在我頭上,可不能憑你一句話。」

  王剛道:「葉維善是名人,真要為了殺他而找人頂罪,我們不會找上你這個小女孩子,說出去不是自己鬧笑話嗎?可是我偏認定你是兇手,自然有我的證據!」

  「什麼證據,你提出來好了!」

  「抓下你可以在你身上找到殺人的兇器,那種殺人的兇器你不會只帶一支!」

  碧桃雙手一攤道:「你來搜好了?」

  王剛道:「現在可能已經被你丟掉了!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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