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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五四


  百絕哈哈笑道:「老衲怎麼敢惹至尊教,只因為這株大纛是正義的象徵,老衲站在衛道的立場,不忍見正義屈於強權……」

  蜉蝣生大怒,正想親手對老和尚攻擊,逍遙散人突然也移身過來,聞言道:「大師見義勇為,在下十分欽佩,只是大師如此扶持太已吃力,容在下來代為更替一下吧!」

  說著雙手疾忙而出,擒向百絕肋下穴道,百絕微吃一驚,身軀滑開一步,剛好避過他的攻勢,徒覺手上一松,旗杆已被人從後面接了過去。

  百絕轉頭一看,只見接手的正是方才出招的逍遙散人,心下大為駭然,似乎沒想到他的手法會如此之快。

  逍遙散人不等他作何表示,遂又微笑道:「敝友操之過急,魯莽出手毀卻此杆,累得大師扶持,在下為略度前想,敬代將旗杆豎回原處吧!」

  語畢雙手抱杆,輕輕朝下一插,頓將原先的斷樁壓入土中,聯手中的餘杆也插進兩尺許。

  旗杆又豎起來了,只是短了一截,四下的人不禁嚇得如癡如呆,似乎被他的功力懾住了,連透氣的聲音都不敢發出。

  接著又有驚人的事情發生了,上空落下一大堆花花綠綠的小布塊,紛然有如蝶舞,眾人抬目驚望,那面錦綢的繡旗不見了。

  原來逍遙散人在植杆之際,已暗中將內勁傳至杆頂,將一面綢底繡花旗在無形中震碎了。

  逍遙散人含笑走過一旁,他看見四周人的臉色,知道自己震碎的不止是一面旗子,也不止是上面蕩邪兩個字,更震碎了許多人的希望。

  百絕神容一黯,默然退下。

  韋明遠初則一驚,繼而神色一懍道:「原來二位今天是來示威的!」

  蜉蝣生以特異的神色膘了逍遙散人一眼,才哈哈大笑,回答韋明遠的話道:「豈敢!豈敢!聞道韋大俠召集天下群豪,共舉蕩邪大業,敝教主特今在下等二人前來致賀,同時也想問問韋大俠可有容我們效勞之處!」

  這一番話尖酸刻薄,使得韋明遠勃然大怒,厲聲道:「你不要再賣弄口舌了,韋某所要掃蕩的就是你們這些邪惡之徒!」

  蜉蝣生哈哈大笑道:「大俠連一面旗子都不能保,何必還要吹大氣呢!」

  韋明遠腕底一翻,在袖中抽出一物,揚在手中大聲道:「蕩邪之念,繡在旗上,刻在心上,你們縱然能毀得了旗,卻抹不了韋某心中的意念,賊子們,拔出你們的武器迎敵吧!」

  蜉蝣生望著他手中一片玉光燦然,不禁微悸道:「拈花玉手!」

  韋明遠一晃玉手莊容道:「不錯!這東西本來已經歸還到先師墓中,韋某曾發誓不使之重臨人世,可是現在為形勢所迫,韋某只得重新禱告先師在天之靈,暫借異寶,等你們這些邪魔歪道一一伏誅之後,韋某甘心自裁以謝!」

  蜉蝣生凝望片刻,色厲內荏地道:「拈花玉手縱為天下至堅,也不一定能傷得了我!」

  韋明遠肅容道:「事成否未可知,但有一分希望,韋某也不惜一試,你拔劍吧!」

  蜉蝣生頓了一頓,才拍著腰際笑道:「至尊教的人出門,從沒有想到要用武器,本座空手讓你好了!」

  拈花玉手堅利之名,騰傳江湖,蜉蝣生出道雖晚,卻也早有所聞,口中說得硬,心下也是忌憚,而且他那樣說的目的,是認為以韋明遠那種心性,在眾目睽睽之下,一定會放棄原意,與他在拳腳上過招的。

  孰料韋明遠莊然一點頭道:「今日若只是比武較技,韋某斷然不願承讓,可是為著蕩除邪惡,韋某倒不敢多作要求了,既然閣下自認掌上功夫了得,韋某要進招了!」

  蜉蝣生做夢也想不到韋明遠不但不放棄使用拈花玉手,而且連向不先行出手的例子都打破,事情逼在頭上,只得打腫臉充胖子道:「昔日名動天下之太陽神,亦不過一倫夫耳,拈花玉手雖利,猶能奈我何乎?」

  韋明遠毫不受激,只是微微一笑道:「韋某若在十年前,足然受閣下之愚,負氣以徒手相較,十年江湖坎坷,磨盡豪氣,閣下縱有利口,亦難以搖韋某之志矣!」語畢一擺拈花玉手,欺身進擊。蜉蝣生已經把大話說在前頭,只得凝神聚氣,單掌封出來,間夾以無比陰勁。

  韋明遠神態莊然,對他的掌勁似若無睹,仍是搶進身來,隨勁撞在他身上,好像撞上一座山嶽,剛柔互消,玉手已夾著一片寒光掃至。

  蜉蝣生似乎沒想到韋明遠的護身罡氣會有此造詣,剛一發覺掌勁無效,立刻感應生變,肩頭微晃避開正鋒,同時乘隙撩出一掌,勁道已改柔為剛。

  韋明遠長臂一探,玉手攻勢不懈,空中微聞一聲裂帛。

  蜉蝣生避勢較慢,身上的大擎為玉手割去一大截,可是他的掌勁也及時發出,不但將韋明遠的沖勢擋住,更將他胸前長髯掃斷寸許。

  雙方只交了一招,優劣未分,卻已各有所傷。

  蜉蝣生駭然驚呼道:「好利器!早知拈花玉手有如此神效,定然等不到你再來取用。」

  韋明遠朗然道:「閣下不必覬覦神器,天生異寶,用以助正人,這柄玉手若是在閣下之手,可能會一無佳處。」

  蜉蝣生冷笑道:「你別替自己吹牛了,當年白沖天也是個窮凶汲惡之徒,拈花玉手在他手中,照樣發生威力。」

  韋明遠厲聲道:「那時靈物為殺孽所蒙,遂成為助凶之器,現下塵盡光生,若無胸中正氣為助,奸邪之徒得之,還不如一柄凡鐵。」

  蜉蝣生不信任地道:「你有種就把它交給我試試看!」

  韋明遠凝思片刻,突然將拈花玉手擲出去,肅容道:「給你也不妨!」

  蜉蝣生只見白光逼近過來,連忙退後幾步,拈花玉手落在他身前,入地寸許,四下一陣譁然,誰都沒想到韋明遠真肯把這惟一利器贈給對方。

  蜉蝣生呆然而立,一時不知是否在把它拾起來。

  韋明遠卻正容喝道:「你還等什麼?」

  蜉蝣生遲疑片刻,終於伸手一招,將拈花玉手吸入掌握。韋明遠立刻暴聲喝道:「賊子!注意!韋某要進招了!」

  身隨聲起,拔高丈許,然後一招「龍躍九野」淩空撲了下來,右掌一片紅光,直罩向蜉蝣生身上,這是他畢生賴以成名的太陽神抓。

  蜉蝣生嘿嘿一陣冷笑,左掌也疾探而出,掌心有青氣漾漾,那是他得自子午經上的青磷幽功,至剛遇至柔,互發消長,居然毫無聲息地化開這雷霆一擊。

  然後他臉含詭笑,拈花玉手揮出一片白光,掃向韋明遠落下的身形。

  四周又是一陣驚呼,大家都替韋明遠擔心。

  只有杜素瓊木然不動,場中的情勢瞬息萬變,白光中湧出叮叮破碎聲、慘乎聲,接著是紅光崩飛,一條人影委然倒地。

  大家連呼氣聲都停止了,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。

  倒在地上的蜉蝣生,腦漿四濺,手中還握著拈花玉手。

  是拈花玉手真的有擇人而顯威的神靈嗎?

  這問題馬上就有答案了。

  因為凜然而立的韋明遠,手中赫然也持著一柄拈花玉手,形狀與蜉蝣生所持的一樣,只是寶光更燦。

  世上不會有第二把拈花玉手。除非另一柄是假的。

  四周的人半天才籲出一口氣,他們當然知道真象了,卻也有很多人失望。

  逍遙散人愕然良久才激憤地叫道:「韋明遠,你是世上最卑劣的騙徒!」

  韋明遠臉上微紅,默不作答,只有杜素瓊輕輕地道:「明遠,謝謝你聽了我的話,這一來很可能把你的一生盛譽都毀了,你後悔嗎?」

  韋明遠頓了一頓,臉色才恢復正常,淡然道:「不。瓊妹,我一點都不後悔。你說得很對,個人的毀譽算不了什麼,我們學了這一身武功,目的就是為了除惡誅邪,對付這種邪惡之徒,我不在乎用什麼手段。我殺他的方法也許不算光明,可是我的用心卻問天無愧。今後也許我會落個千秋駡名,但是至尊教中卻少了一個作惡的暴徒。」

  四周又陷入一陣沉默,大家都在回味著韋明遠的話,進一步去評定他的人格。

  莊寧肅然道:「韋兄的行事居心,兄弟十分瞭解,然而韋兄若早日與兄弟商量一下,這件事大可由兄弟代勞,因為韋兄一生言行,在武林中已成為風範,為一個賊徒,實在不值得如此犧牲……」

  韋明遠輕輕一笑道:「多謝莊兄關顧垂愛,韋某心感無限,只是此事卻不敢煩勞。第一此事亦非出乎韋某本意,己所不欲者何可施於人;再者天龍谷中,至尊教耳目甚多,稍一不慎,可能徒勞而無功;三者拈花玉手施用之法,舍韋某外別無可代之人,是以瓊妹只與韋某二人商定此策……」

  逍遙散人默然片刻才道:「韋大俠仁人胸襟,決不致以小毗見站,兄弟本人並不願為敵,怎奈身在至尊教,為對教主有個交代,不得不為地上死去的敝友,向大俠討教一些問題。」

  韋明遠輕輕一笑道:「見台有話儘管問好了,韋某知尤不言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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