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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九八


  杜素瓊微歎道:「愛情的發生並沒有任何理由。我懂得你的心情。抱歉的是我無法幫助你,不過等一會兒他醒過來時,我可以把你的感情告訴他。」

  袁紫忽地一變顏色道:「不用!有機會我要自己告訴他,我準備再接受他一次拒絕的侮辱,那樣我或許會真正的鄙棄生命,做些隨心所欲的事了。」

  說完她猛地扭轉身軀,風似的沖出去,砰的一聲,石門又閉上了。

  杜素瓊呆了一呆,才移步到韋明遠身畔坐下,柔情無限地望著他,空氣有些沉悶,壁上圓形的貝殼中,仍是射出那黯淡的黃光,四周寂靜極了。

  在另一間石室中,坐著一個形容推淬的白衣女子,她是杜念遠。

  她的眼光仍是那樣的清澈,臉上含著一絲淡淡的憂容,口裡輕輕地念著詞,道:「眉共春山爭秀,可憐長皺。莫將清淚濕花枝,恐花也如人瘦。清潤玉蕭閑久,知音稀有。欲知日日倚欄愁!但問反,亭前柳……」

  清吟未畢,竟籟籟地流下淚來。

  忽然在門下響起剝剝的叩門聲,她拭了一下淚珠,沉聲道:「進來!」

  石門呀地一聲開了,秦無極臉上罩著黑紗,身後另有一個中年男子,手捧著一個果盤,走進室中道:「我給你送飯來了。」

  杜念遠淡淡道:「放在桌上好了。」

  那中年男子依言放下果盤退出,只有秦無極仍站在一旁。

  杜念遠用眼膘了他一下問道:「你還在這兒幹什麼?」

  秦無極以極為溫柔的聲音道:「我等著陪你用餐。」

  杜念遠頓了一下才道:「此地連時間都不知道,這算是哪一餐!」

  秦無極道:「此刻又是申西之交,應該是晚餐了。」

  杜念遠輕歎道:「又是一天了,你打算把我關在這兒多久?」

  秦無極歉然道:「快了!我已經派人出去部署,在最短期間,我們都可以離開這個深暗的地穴,出去透透氣了。」

  杜念遠道:「你收服了哪些人?」

  秦無極得意地道:「除了那幾個特別強項的傢伙外,沒有一個不是乖乖的聽話!」

  杜念遠扁著嘴道:「匹夫鼠輩,縱多何益!」

  秦夫極一怔道:「要哪些人才能叫你看得上眼!」

  杜念遠閉目不答,口角上含著一絲冷冷的笑意。

  秦無極等了半天,見她仍不答話,不禁有點發怒道:「我曉得你還在惦記你丈夫,老實告訴你,今天我到寒冰洞中去看過他,已經凍得奄奄一息,再過幾天,就可以成為一根冰條了。」

  杜念遠臉色微微一變,繼而漠然地道:「他的生死與我毫無關係!」

  秦無極不禁奇道:「你是他的妻子,居然會不關心丈夫的生死?」

  杜念遠道:「關心也沒有用,我既然無能力救他,便只有希望他早些死了,免得多受折磨。」

  秦無極立刻道:「你有能力救他的!只要你……」

  杜念遠將眼一睜道:「只要我答應嫁給你是不是?」

  秦無極笑道:「不錯!只要你一點頭,我馬上可以釋放他,更可以重用他?」

  杜念遠淡淡地道:「據我所知,他永遠不會受你所用。」

  秦無極道:「那我可以任他遠走高飛。」

  杜念遠堅決地搖頭道:「那更不行!讓他去跟別的女人生活,由我來作犧牲品,我對他情堅如金石,卻不會做這種傻事。」

  秦無極急道:「到底要怎麼樣才能使你回心轉意?」

  杜念遠冷冷地道:「吾心如槁,已永無轉回餘地!」

  秦無極仍不死心地道:「我只求你下嫁,並不一定要你的心向著我。」

  杜念遠道:「沒有情愛,夫婦之名形同虛設。」

  秦無極道:「我不在乎!我只欣賞你的才華,以你的才能,加上我的武功,我們可以席捲天下,立萬世不朽之業……」

  杜念遠冷冷地搖頭道:「沒有用,你把整個天下都堆在我腳下也無法動搖我,我只有一份感情,已經獻給了我的丈夫,除了他之外,我永遠不替別的人盡力。」

  秦無極呆了半晌,才悻悻地道:「今天你的母親跟韋明遠也來了,看在你的份上,我對他們很客氣,你假若再如此固執,我可要下毒手了。」

  杜念遠突然哈哈大笑道:「你假若到江湖上去打聽一下,就可以知道我們母女之間有多少情分,我一生中僅有丈夫是親人,我連他都能放棄了,還在乎其他嗎?」

  秦無極憤怒已到極點,一隻手舉了起來,覆面黑紗不停地顫動,兩個透露的小孔中閃著懾人的寒光。

  杜念遠視若無睹,淡淡地說道:「為了你的安全計,還是此刻殺死我的好,否則你將後悔莫及。」

  秦無極陰森地道:「我不相信你能構成對我的威脅。」

  杜念遠哼哼冷笑道:「比武功我雖不如你,可是要比智慧,你可比我差多了,假我以時日,一定可以想出制你之策!」

  秦無極放下的手又舉了起來,這次眼中的殺意更濃了。

  杜念遠仍是無動於衷,秦無極比了半天,那只手仍是劈不下來。

  正在僵持時,空中忽而傳來一陣磐音,初是隱約可聞,繼而變得十分清晰。

  秦無極奇道:「怪了!這兒哪來的出家人?」

  杜念遠微微一動,接著發出一聲冷笑道:「你不是自誇此地是天羅地網嗎,怎麼會有你不知道的人闖進來了?」

  秦無極遲疑未定,那陣磐音愈來愈明顯,仿佛就在門外一般。秦無極趕到門口一看,空蕩蕩卻沒有一個人影。

  磐音敲了一陣,然後有一個女音以極為清越的聲音念道:

  「我有神珠一顆,
  久被塵勞關鎖,
  情也蹉跎!癡也蹉跎!
  今朝塵盡光生,
  將情癡一起經過,
  生也如何!死也如何!
  心是靈光一片,
  照破河山萬朵!」

  秦無極又呆了一呆,接著長嘯一聲,身形就飛速地消失。

  秦無極的身形消失後,杜念遠的神色立刻轉為緊張了,跟著出了石室,以她那充滿智慧的眼睛,約略地朝四周一掃,然後才跨著滿懷信心的步子朝前走去。

  清晰的磐音仍在響著,不住地傳進人的耳鼓,磐音中還夾著喃喃的經唄聲,充滿了有如蟻穴的地下孔道。

  杜念遠邊認邊走,因為這茫無頭緒的孔道中,岔路極多,稍一不慎,立刻就會遇到莫測的危險,然而這些錯綜複雜的道路,仿佛難不住這位才女,她慧麗的眼神每到岔路的地方,總能及時找到一條正確而安全的途徑。

  走了一陣之後,她又毫無考慮地彎向一條小甬道,突然旁邊傳來一個聲音道:「夫人走錯了!」

  杜念遠微微一怔,回頭向發聲之處望去,只見在甬道轉處站定一人,正是方才與秦無極一起送飯進來的中年男子,不禁輕輕一笑道:「你怎麼知道我錯了?」

  那中年男子道:「夫人一路行來,取道極為正確,此處乃鳶飛魚躍的陣勢,生門應為右邊的鴦肩,再過去不遠即為出口。」

  杜念遠笑道:「我曉得,這點變化還難不住我,可是我並不急著想出去……」

  那中年男子微異道:「夫人不想出去?」

  杜念遠點頭道:「不錯!我現在是在找寒冰地窖,我丈夫被困在那兒,按照北雁南飛之理,相信我並沒有找錯地方。」

  那中年男子怔了一怔才道:「夫人睿智無雙,在下敬為前導!前面還有一些埋伏與毒阱,也許並不能難住夫人,但是可能耽誤夫人的時間……」

  杜念遠道:「謝謝你了,不會妨礙你嗎?」

  中年男子搖頭道:「沒關係!主人追索那擊磐念經的人去了,一時大概不會回來,那人真了不起,以主人的修為,居然無法得知他容身的地方。」

  杜念遠微笑道:「一部子午經並不能包括天下所有的學問,世上總有一些他無法瞭解的東西……」

  中年男子問道:「夫人認得那個人吧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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