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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九三


  杜素瓊道:「端木方實際並未全死,他埋骨之地又得地氣之養,百蟲不侵,所以才苟延殘喘至百餘年之久。」

  韋明遠道:「此地甚為乾旱……」

  杜素瓊微笑道:「你別找理由了,假如此地有著一切條件,那外面的銅棺怎麼又會生銹呢?難道血緣之軀還能強于金石之質!」

  韋明遠沒有話說了,杜素瓊又道:「我還有一個最正確的根據,我粗解相人術,廣成子前輩有那等心胸修養,斷非這種相貌。」

  韋明遠頗感興趣地道:「這人相貌並不壞呀!」

  杜素瓊正容道:「這人面目雖然端正,然而前額短凸。人中溝深而微曲,眼角有皺紋,應是個極端陰險而殘鴛之相。」

  韋明遠一怔道:「瓊妹!想不到你還有這一套本事。」

  白嘯夫怔怔地道:「連廣成子的遺體都被人換過了,那遺籍更不必說了。」

  杜素瓊道:「那倒不妨試試看。」

  白嘯夫伸手入棺,準備探到那停屍身下去摸索,可是他的手才一觸到那人的身體,立刻就縮了回來。

  檢索瓊與韋明遠俱都一驚問道:」怎麼?」

  白嘯夫搖頭現出不信的樣子道:「這人身上還有熱氣!」

  韋明遠道:「還有熱氣?那不是沒有死?不死怎會躺到棺中,總不成又要出現一個端木方,這究竟怎麼回事?」

  杜素瓊突然將大家一齊拖後道:「此事頗有溪蹺!明遠,你發一掌試試看。」

  韋明遠奇道:「你要我打那死屍?」

  檢索瓊道:「是的,而且要用『太陽神抓』!」

  韋明遠搖頭道:「不行!我不能無緣無故地打他,我不懷疑你的相人術,可是我與他無冤無仇,怎能叫他皮消骨溶。」

  白嘯夫也反對道:「在下也認為此事不當,韋兄的太陽神抓已臻化境,發時勢必連棺槨都化了,這等古物毀之可惜。」

  韋明遠又道:「對啊!萬一廣成子的遺籍尚在棺中,我一掌發去,豈不也跟著毀了,那是廣成子心血的積瘁……」

  杜素瓊微笑道:「我以為你的掌力根本毀不了一點東西,既然你不肯試,我也無法勉強,由我來試一下吧?」

  說著抖手射出一顆銀丸,直朝那屍體的頭上飛去,韋明遠大驚失色,然而阻之不及,只得跟著望去。

  銀丸嵌入那屍體的臉頰,立刻齊根沒入,那屍體動都不動,也無一絲異狀,仿佛真是個死人。

  韋明遠道:「瓊妹!你看如何,這根本是個死人!」

  杜素瓊臉色沉重地道:「你還沒看出來,我這銀丸勢可穿金裂石,那人的臉上可曾有一點痕跡,而且我打的眼睛,怎會拐了彎?」

  這一言提醒了二人的注意,果然那人的臉上著丸處平滑如故,好似將那銀丸整個的吸沒了進去。

  再者以杜素瓊的造詣,發丸取目,斷乎也不會失去準頭,偏差到那麼大去,這屍體的確大有可疑處。

  白嘯夫一言不發,驀而彈出一指。

  這一指是他畢生功力所聚,望之平淡無奇,實際那指風足可穿透尺許厚的鋼板,端的厲害非凡。

  驀地空中傳來一聲豪笑,那棺中的屍身忽而坐了起來,伸手微拂,化開了白嘯夫淩厲無匹的一指。

  這邊三人雖然已在懷疑那人不是真死,可是陡而見他坐了起來,也不禁大吃一驚,相顧失色。

  白嘯夫略一凝神,才出聲喝道:「閣下是什麼人,如何在此裝神扮鬼?」

  那人雙目突張,一陣精光逼人,軒然笑道:「三尺銅棺身所寄,一枕黃樑夢尚香,我好夢正酣,無端被你們鬧醒了,怎麼反怪我裝神扮鬼。」

  白嘯夫聽他說話時聲調洪亮,中氣充足,人耳振心,不覺戒意倍增,停了一下才沉聲道:「閣下的玩笑開夠了,請出來吧!」

  那人微笑道:「這裡很好,我睡意未盡,懶得跟你們打交道。」

  白嘯夫怒道:「你出不出來?」

  那人淡淡地道:「我出來倒簡單,可是出來後再回到此地就難了,這個位置很舒服,我實在捨不得讓給你。」

  白嘯夫一聽他的話意,竟是說他一出來,就要置自己於死地,雖然他知道這人的功力很高,而且很可能是廣成子秘笈的最後得主,可是自己的女兒女婿,以及許多人行蹤之謎,都要在他身上取得答案,乃朗然一笑道:「人生由來總須死,埋骨何必定銅棺?我對於佔用人家的棺材並不感興趣,閣下儘管放心好了。」

  那人微微一笑道:「方才你不是很愛惜這件古董嗎?」

  白嘯夫沉下臉道:「那是我心敬廣成子的為人,不願意毀了他的遺物。」

  那人臉含微笑,站起來一腳跨出銅棺道:「我聽你的口氣,以為你很喜歡這具鋼棺,本來想完成你的心意,讓你永遠埋骨其中,你不要就算了。」

  白嘯夫怒道:「你認為我一定會死?」

  那人淡笑道:「當然,我是幽冥城中主,黃泉路上客,見了我的面,鮮有不死之理,閣下可準備了死法沒有?」

  白嘯夫怒不可遏,當胸劈過一掌,那人輕輕舉手一拂,又將他的掌力完全化開笑道:「別忙!你不說出死的方法,叫我如何取你性命!」

  白嘯夫一指一掌,完全用出了全身的功力,那人居然輕描淡寫地化開了,倒不由怔得一怔。

  那人又催促道:「快!快!你想到了死法沒有!」

  白嘯夫臉色一變,正待再盡胸中所學與之一搏。

  韋明遠卻一把將他拖住道:「白兄別急!我們先問他。」

  那人大笑道:「對!對!問問清楚了,免得死後做個糊塗鬼!」

  語氣據傲陰沉,完全沒將三個人看在眼中。

  韋明遠縱橫江湖,這些年來卻已磨盡火氣,聞言毫不動怒,朗朗一笑,以平靜的語調道:「首先請教閣下高姓大名。」

  那人微笑道:「浮生每被虛名累,靜中由幸得自身,我沒有姓名!」

  杜素瓊鄙夷地一笑道:「連貓狗都有個稱呼,你怎麼比畜生還不如!」

  那人受了這番搶白,反而倒笑了道:「夫人才華畢露,睿智過人,在下方才在棺中就領教多時,現在又蒙賜教詞鋒,倒要討教一下。」

  杜素瓊冷冷地道:「先報上你的姓名再說!」

  那人笑道:「一命難見日重升,夫人可以如此名我。」

  杜素瓊淡淡地道:「蜉蝣生,短命鬼!」這是個俗不可耐的名字。

  蜉蝣是一種昆蟲,朝生暮死。那人打上個啞謎,自以為十分得意,誰知杜素瓊信口道出,不禁微微一怔道:「夫人好快的思緒……唉!奈何天下之才華,盡鐘於女子!」

  杜素瓊臉色一動道:?你後面的一句話是什麼意思?」

  那人接道:「敝人的名號只有兩個人能應聲叫出,一個夫人,另一個也是女子,臉貌與夫人頗為相像。」

  杜素瓊輕輕地道:「那一定是我的女兒,她現在在哪兒?」

  蜉蝣生不回答她的問題,只是輕輕地歎道:「有其母必有其女!」

  杜素瓊不客氣地道:「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。」

  蜉蝣生道:「令愛的下落暫難奉告,不過她還沒有死。」

  杜素瓊毫不在乎地道:「我不過隨口問問,你不說也沒關係。」

  蜉蝣生沒有想到她們母女之情會如此淡薄,倒是愣了一下,韋明遠又已接口問下去道:「閣下因何在此。」

  蜉蝣生道:「我居此已二十年!」

  韋明遠微笑道:「你得到了廣成子的遺籍?」

  蜉蝣生搖頭道:「沒有!我遲了二十年。」

  三人俱都一震,白嘯夫失聲道:「還有人比你更早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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