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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九二


  甬道上一路過去倒很平靜,間或有些門戶錯雜,在杜素瓊的辨認下,立刻就找到了正確的通路。

  韋明遠一路上始終是很沉默,杜素瓊知道他還在為向飄然與易靜的事情而難過,所以不去撩撥他。

  白嘯夫則在興奮中帶著凜懼,興奮的是得知女兒尚在人間,慎懼的是此去不知道會遇上怎麼樣的一個人!

  走著!走著!突然眼前一陣開朗,三人不覺俱是一震,原來他們己處身在一間絕大的石室門口。

  這石室十分寬敞,四壁光滑,光線自上端射人,室頂是一片琉璃製成的宮蓋,居然可以看到蔚藍的天穹!

  室中無一物,只有一邊靠牆處安放著一具銅棺,顏色發青,上面長滿了一層厚厚的銅綠,型式十分古雅。

  這室中仍是空不見人。

  銅棺上刻著一些極為古怪的文字。

  白嘯夫首先就被那文字吸引了注意,仔細辨認了半天,又用手摩掌了一陣,突然失驚呼道:「這是廣成子的瘞骨所,我們走到陵墓中心來了。」

  杜素瓊驚問道:「白先生不會弄錯吧?」

  白嘯夫指著那些文字道:「決不會錯,在下對歷代文字書法極感興趣,這是殷代甲骨文,脫胎于黃帝時倉頡所創的鬼哭體。」

  韋明遠欽佩地道:「白兄的學識淵博,這上面怎麼說?」

  白嘯夫道:「上面是廣成子自己鐫刻的墓志銘,大意是說他一生的經歷以及他研究武功的經過,並告訴後人開棺的方法。」

  韋明遠奇道:「他要開棺槨做什麼?」

  白嘯夫道:「廣成子的確是一代奇人,他參研上乘武功,甚至於已經練成道家的元嬰,臻於身外化身的境界。」

  韋明遠駭然道:「人真能到這種境界嗎?」

  白嘯夫道:「廣成子也許不會說謊。」

  杜素瓊道:「身外化身,生生不已,那他不應該死啊?」

  白嘯夫輕輕一歎道:「天下無不死之人,有生必有死,廣成子不過比人多活幾年,他享壽三百余紀,結果仍不免一死。」

  韋明遠跟著歎道:「那道家煉丹,長生之術畢竟是虛空的了。」

  白嘯夫接道:「廣成子已有解釋了。他在墓文上說:『人壽有數,天道不可抗,永生之說,實為無稽,人之生機,始于成胎之時,人之死數,亦始於有生之機,生命之源,凡人皆一,既生之後,漸用至竭,養氣練神,在乎節源,有源有枯,天道不移,吾享壽三百余紀,即善用其源所至,源竭數終,亦雲已矣!常人不滿百,吾數倍之,晚年始悟徹之理,欲告世人,心無餘力,伴我骸骨,留此僻地,遺圖十一,風送四極,有緣得之,啟我槨底,得我遺籍,習我技藝,技以養生,藝以利人,行不及正,終必殞身……」

  韋明遠聽得肅然起敬道:「這位前輩倒是個有心人。」

  白嘯夫輕輕一歎道:「廣成子的安排不為不妥,只可惜把他這份武學心得保存得太秘密,直到千餘年後,方始被人發覺

  杜素瓊搖頭道:「先生也許不信,這所陵穴歷代都有人發現,只是那些人多半恬澹自安,未曾出以炫世而已。」

  白嘯夫驚道:「山主何以得知?」

  杜素瓊用手一指道:「單以這石室的建設,就不是原型了,這頂上的天光並非直接射入,因為我們入洞之後,愈走愈西,此穴的位置,應該已經越過長城,那裡的地勢平坦,斷不會空出這一個大缺口而不為人知。」

  韋明遠奇道:「瓊妹!照你說來,這光是如何來的呢?」

  杜素瓊道:「這頂層是由水晶合成,深埋地底,一切的景象都是依照水晶折光的原理,在別處反射而來。」

  韋明遠道:「這倒是可能的,當年的巧匠東方未明,製成管窺,視物於百里之外,也是同一的道理。」

  杜素瓊又道:「水晶之利用,還是近百年的事,廣成子縱是天才蓋世,也不可能在千餘年前,造成這間石室。」

  韋明遠怔道:「那這一切都是後人添造的?」

  杜素瓊道:「是的,除了那具鋼棺,還是殷商古物外,其餘的一切,莫不出之後人所建,這與兩道中的門戶陣圖是一回事。」

  「對!那最後的得主,一定就是用內力阻斷我傳音之人,他研成了廣成子的功籍,無怪能具此功力。」

  杜素瓊想了一下又道:「白先生,那開棺之法是怎樣的?」

  白嘯夫奇道:「方法很簡單,山主難道也想看那秘笈?」

  杜素瓊道:「不!我想預測一下我們此行的休咎!」

  白嘯夫不解道:「棺中怎會有這個答案?」

  杜素瓊微笑道:「這個道理很明顯,廣成子一共散出十一張入穴的地圖,還不知已有幾線被人發現,但先前的那些發現者都是修道之士,本身參研過功夫之後,仍將書籍放好以待來者,只要……」

  白嘯夫釋然道:「我也明白了,心術不正者,獨佔之欲,現在只須檢查一下棺中,看看遺籍是否安在,就可知那最後得者為人了。」

  杜素瓊笑道:「白先生不愧高明!」

  白嘯夫搖頭道:「在下縱然解得此意,終是比山主慢了一步。」

  說著在棺前莊嚴地拜了一拜,然後再輕輕叩著棺蓋,口中哺惆祝告一陣,突地扶著棺蓋一邊高興地道:「在這裡!」

  韋明遠奇道:「白兄說什麼在這裡?」

  白嘯夫道:「兄弟按照棺上所說,輕叩棺蓋四十九下,果然在第四十九次時,觸到開棺的樞紐!這廣成子用心實在太密!」

  說著用手指剔開一層綠鏽,露出一個缺口,微一用力,將棺蓋抬了起來。

  棺中睡著一具高大的屍體,身著道裝,臉貌栩栩如生,金梁紫冠,膚色白如溫玉,方口墨髯。

  韋明遠由衷地躬身作禮道:「廣成子果然是個有道之士,千餘年來,他仍能將遺體保存得這麼完整,真是不容易。」

  杜素瓊突然道:「這人不是廣成子!」

  白嘯夫也道:「在下也覺得不太像,只是無法加以證實!」

  杜素瓊道:「第一是他的服裝,道家創自漢代張道陵,宗法春秋時的老君李耳,李耳比廣成子還晚了八百多年,何來這一身裝束!」

  韋明遠猶豫不通道:「這也許是後來的人幫他換上的,那棺是青銅時代的製品,銅質甚純,也告腐蝕了,廣成子的衣著豈能不朽?赤身露體又顯著太為不敬,替他換件衣服,也是在情理的事。」

  杜素瓊道:「你說得固然有理,但還是不合實際,廣成子那種道行,也無法延續壽紀,怎能將遺體保存如此之久。」

  韋明遠道:「怎麼不可能,你忘了端木方……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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