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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四四


  這穀上雲霧鬱結,恍如一層天幕,穀下居然是一片青蔥,瑤花琪草,芬芳鮮美,幾如神仙世界。

  高可及人的樹上結著各色各樣的果子,草地上有糜鹿來往,樹枝上有彩禽飛舞,景象美得不能再美。

  東方未明那麼大的歲數,至此竟像小兒一般,東摸摸,西看看,未後竟是手舞足蹈起來。

  恨天居士忍不住笑著斥道:「你做什麼了?」

  東方未明臉上一紅道:「老奴乍睹奇景,幾疑不復人間,故而一時忘情!人說昆侖山上有瑤台仙境,莫非就是這地方?」

  恨天居士一嗤鼻道:「這不過是沾著地氣靈秀,又有溫泉滋養,所以才四時如春,說穿了一個錢不值,哪有什麼仙人?」

  東方未明搖頭道:「話雖如此說,到底令人難以相信。」

  正說之間,蝴蝶紅已翩然地過來,驚愕地道:「主人!您看見了,這簡直是不可思議!」

  恨天居士淡淡地道:「不可思議的事且慢討論,先講你的觀察經過吧。」

  蝴蝶紅穩定一下情緒道:「婢子發現這兒似有人跡。」

  恨天居士道:「我早就知道了。」

  東方未明與蝴蝶紅一怔,狀似不信。

  恨天居士用手一指周圍道:「這兒花草可以自然滋生,這些禽獸俱是平地之產,除非是有人將它們捉來飼養,還用懷疑嗎?」

  蝴蝶紅佩服地道:「主人真好眼力!婢子沒想到這一層,只在前面發現一所小屋,屋中床灶衣物俱全,狀似一男一女。」

  恨天居士神色一動道:「什麼樣的人?」

  蝴蝶紅道:「婢子沒見到,不過想來這一男一女年紀都很大了。」

  恨天居士靜靜地道:「沒有見過人,怎麼會知道他們的年齡呢?」

  蝴蝶紅道:「婢子看見桌上木梳縫中留著幾根白髮,另外還有一對小金鉤,是男子用來掛鬍鬚用的,是以作此評斷。」

  恨天居士點頭道:「你的觀察進步了,我也放心了。」

  蝴蝶紅奇道:「主人放心些什麼?」

  恨天居士道:「我怕是宇文瑤會捷足先登,現在我們算是趕在她前頭一步,此地既有主人,我們理應去拜訪一下。」

  蝴蝶紅轉身在前領路,轉過一片樹林,只見一棟竹屋,傍溪而築,溪水淙淙,恍如琴音,溪底白石如玉。

  水面上浮著幾對鴛鴦,依偎戲水,溪畔另有數竿修竹,竹身泛青紫斑,卻是最名貴的湘妃竹。

  恨天居士不禁點頭歎道:「這一對主人很懂生活,如此美景,長相廝守,只羨鴛鴦不羨仙,連神仙也比不上……」

  慢慢地走近竹屋,後窗子裡望進去,只見器物俱是用竹製成,十分雅潔,正門上狂草書著四個大宇:

  「情天小築」

  恨天居士心中微有感觸,聲音帶著些硬咽道:「無情荒地有情天,真要能夠終老是鄉,人生複何求?」

  說著眼淚慢慢地淌了下來,東方未明與蝴蝶紅知道他的心境,默然地站在旁邊,不敢去撩撥他。

  恨天居士傷感片刻,突然拭去眼淚微笑道:「我也有想不開的時候,天下事何嘗有真美滿,單以此地的這對夫婦而論,住在這種隱僻之處,尚不免受人打擾……」

  正說間,忽然漸聞笑語聲,接著是一個雄壯的男聲歌道:

  「山高人跡少,
  石瘦!松肥!雪癡!鶴老!
  終年不知晨昏曉!」

  接著是一個女聲唱道:

  「花枝常綽約,不如依面好。
  清水似明眸,鬢底長春草。」

  男聲又唱道:

  「林中棲雙鳥,池中游魚了了。
  綠筍、黃梨、紫葡萄,
  不亞靈芝瓊瑤。
  五更日出,雞鳴天表,
  犬吠雲中,輕風振衣縹緲!」

  女聲再唱道:

  「竹窗西角,
  星未盡,月猶皎!
  何必神仙眷屬,何必萬年夫妻!
  低回傳笑語,漫吟訴情好!」

  接著兩個人同聲合唱道:

  「人生難得是清閒,
  但願此生共白頭,同到老……」

  未一句再三重複,然後在笑語中結束,而腳步聲也移到門前,進來兩個中年男女,布衣葛衫,仙態盎然。

  男的頷下留著一片墨髯,肩中挑著一柄花鋤;女的面龐秀美,全無老態,臂上挽著一隻竹籃。

  籃裡裝著一些黃精、山藥、水果之類,一見屋中坐著三個人。不禁大為驚愕,神色倉惶。

  恨天居士微笑拱手道:「二位仙隱人間,被在下等打擾了!」

  那男的遲疑良久,才回了一拱道:「愚夫婦居此十餘載,從無外人相訪,是以一時失態,惹得各位見笑了,各位的遊興真高……」

  恨天居士道:「昆侖山上常積雪,在下等並不知有此仙境,哪會有這等興趣,隆冬登昆侖,非癡即傻了……」

  男的臉色一變道:「原來各位是專程來此的,但不知有何貴幹?」

  恨天居士微笑道:「在下等來尋一樣東西。」

  那男的反而臉色一寬,平和地道:「各位要尋什麼東西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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