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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二二


  一旁魯翰林的二少爺立刻就發作了,指著姚聞愚道:「你這個窮酸好沒分寸,一個教書匠,孫公子讓你坐在這兒已經是客氣的,你倒擺起架子來了!」

  翰林本是窮官,魯二少爺平時跟著吃喝,跟打秋風的清客差不多,這時正是用得著他的時候。

  姚聞愚哼哼一笑道:「罵得好!你老子是這麼教你的嗎?只要你承認一聲,我立刻就向孫公子告罪,然後再去向尊大人請教!」

  魯二少爺聞得一怔,僵在那兒作聲不得。

  姚聞愚眉頭一皺,目中精光暴露,厲聲道:「你們這些世家子弟愈來愈不像話,平時家裡少管教,今天我倒要代勞一番,至少讓你們明白一些做人的道理。」

  說時慢慢地站起來,走到魯二少爺跟前喝道:「跪下。」

  魯二少爺接觸到他嚴峻的目光,身不由主地跪了下來。

  姚聞愚信手開弓,打了他十幾個嘴巴,然後再道:「滾回去!把韓文正公那篇師說讀上兩百遍,不懂的問你老子,學會了尊師重道再出門!」

  他的聲音不嚴自威,魯二少爺居然不敢違抗,乖乖地站了起來,像一隻喪家犬,低頭走下樓去。

  其他人也被他的氣度懾住了,孫世玉訕訕地站起來,對他作了一個長揖,然後恭敬地道:「夫子別生氣,小子知罪了!」

  姚聞愚冷冷地道:「小侯爺太客氣了,寒生不敢當!」

  孫世玉知道他餘怒未歇,仍是一揖道:「夫子請上坐!小子執壺賠罪!」

  說著拉開自己的座位,請姚聞愚坐下,又親自替他斟了一杯酒,恭恭敬敬地垂手站在一邊。

  姚聞愚的臉上氣色才平了一點,點頭道:「公子不愧為京師第一佳子弟,聞過即改,善莫大焉!」

  孫世玉恭身道:「請夫子多加賜海!」

  姚聞愚將臉一板道:「既然公子這麼說,我倒是不客氣了,公子正在有為之年,不思努力上進,微逐酒色,不知是何道理?」

  孫世玉臉上一陣紅一陣白,訥訥地道:「小子們不過是偶一為之,逢場作戲……」

  姚聞恩將桌子一拍,滿臉寒霜怒道:「胡說,信陵近婦人,青蓮醉濁醒,不過是壯士暮年,聊以遣情,你有多大歲數,敢說這種話!」

  孫世玉的頭更低了,姚聞愚又厲聲道:「尊大人一生為國,位居極品,也不敢像你如此荒唐,你仗著祖上餘蔭,居然就呼盧買笑,目空一切……」

  孫世玉的臉上汗水浸浸訥訥地道:「是,是,小子知罪,小子一定悔改!」

  姚聞愚輕哼一聲道:「那你還站在這兒做什麼?」

  孫世玉如逢大赦,連忙作了一個躬道:「我承夫子棒喝,警癡發迷,小子告辭了,夫子請多用兩杯,權當小子的一番敬意,改日再到陳世兄府上,專誠拜謁夫子,多領一些教誨!」

  姚聞愚淡淡地道:「教誨是不敢當,但願公子潔身自重,好自為之!」

  孫世玉又答應了兩聲,慢慢地退下樓去,其他的一些客人也都一個個地溜之大吉,片刻之間,只剩下蝴蝶紅一人。

  姚聞愚擲杯哈哈大笑,蝴蝶紅賠著一笑道:「先生罵得很好,痛快淋漓,可把我的生路打斷了!」

  姚聞愚停住笑聲,含有深意地望著她道:「我以為今天之後,你也不會再操此業了!」

  蝴蝶紅也深深地盯他一眼道:「不錯!駙馬爺是不會再來了,公主大概也是最後一次光顧,今後我自然無須迎來送往,操此賤業了!」

  姚聞愚將頭上的儒巾一扯,露出如黛青絲,扯下頷邊的黑髯,一起丟在桌子上,微微一笑道:「你的眼睛真厲害,居然一眼就認出我來了!」

  蝴蝶紅笑道:「六年前我一度識荊,對公主的印象十分模糊,方才也不過是覺得公主不同于流俗而已……」

  恢復了女容的宇文瑤奇道:「那你是怎麼認出我來的?」

  蝴蝶紅笑道:「從公主的儀態偶有所覺,一個倚人為生的教書先生斷無如此魄力,再一想公主所用的化名,自然不難猜天。」

  宇文瑤笑了一下道:「我把名字顛倒過來用一下,卻不想被你抓住破綻了!」

  蝴蝶紅笑道:「公主方才一番痛駡,倒是大快人心,這批王孫公子,無一非朱門敗類,是該有人給他們一點教訓。」

  宇文瑤鄭重地道:「嗯!這些人將來都要承繼爵位,成為國家柱石,為國家計,我不得不振發他們一下。」

  蝴蝶紅仍是含笑道:「公主今天不是專為教訓人來的吧?」

  宇文瑤哼了一聲道:「當然不是,我是要出來問問你,你留戀京師,居心何在?」

  蝴蝶紅收起笑容道:「很簡單,探訪神騎旅韋首領的下落。」

  宇文瑤笑道:「貴首領不是已經死了嗎?」

  蝴蝶紅尖刻地道:「死不死只有公主自己明白。」

  宇文瑤微微含笑道:「你認為拙夫就是從前的韋首領嗎7」。

  蝴蝶紅更尖刻地道:「是不是公主自己也明白!」

  宇文瑤哈哈一聲長笑道:「你已經見過他了,這問題我留待你自己去解答。」

  這一句回答大出蝴蝶紅意料之外,怔著不知如何開口。

  宇文瑤傲然地道:「憑你那點玄虛,跟我鬥還差得遠呢。」

  蝴蝶紅未及回答,後面突有人接腔道:「不錯!她的確不是對手,我倒還可勉強湊趣!」

  宇文瑤悚然回顧,她身後不知何時已坐著一個中年文士,相貌陰森,口角含著玄秘的冷笑,正是恨天居士。

  他對宇文瑤驚詫的神情頗為激賞,微笑道:「大家都是故人,公主何淡忘如許之速?」

  宇文瑤變容道:「你是……」

  恨天居士將手一擺道:「你知道了就好,對別人我都是以恨天居士的身份出現,惟獨對你不然,我要跟你在絕對公平的情況下一決勝負。」

  宇文瑤大笑道:「你已失敗過了,敗得不可收拾!」

  恨天居士淡淡地道:「我們是一項比耐性的鬥爭,只要有一口氣在,誰都不能誇言勝負,就是一方死了,活著的一方也不見得絕對勝利。」

  宇文瑤愕然一下才道:「你還不服輸?」

  恨天居士微笑道:「根本我就未曾輸,你雖能將他奪過去,安知我不能奪回來,你知道我為什麼要等到六年之久才出頭找你?」

  宇文瑤偏著頭道:「為什麼?」

  恨天居士道:「我給你一些時間,讓你去改造他,等他定了型,然後我再把他變回原來的形狀,這才是我所謂真正的勝利。」

  宇文瑤默然片刻,突地縱聲大笑,笑得連眼淚都流了出來,恨天居士詫然地望著她,出聲問道:「你笑些什麼?」

  宇文瑤勉強地抑制笑聲道:「假若你以此作為勝負的依據,只怕我們兩個人都輸定了。」

  恨天居士奇道:「此話怎說?」

  宇文瑤思索了一下才道:「當年我布下一個金蟬脫殼之計,原知道是瞞不過你的……」

  恨天居士微笑道:「我知道那是你給我留下作為對外的交代,可是我不想領這份情,所以一掌將那個替身擊碎了。」

  宇文瑤微笑道:「這一點我倒頗為佩服你,我用迷心大法將他擄過來之後,本來想改變他的,可是我失敗了。」

  恨天居士道:「怎會失敗呢!他不是改變了嗎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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