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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一四


  聲調蒼涼,莊泉不禁動容鼓掌道:「韓兄這一闋《水調歌頭》,音節勁古,竟不在白石青蓮之下,詞意纏綿,尤在易安三變之上!」

  韓芝佑微微一歎道:「紅紅!你我相識一場,今天我替你找了這麼一個歸宿,總算盡了我一點心意,也算是對得起你了!」

  蝴蝶紅垂淚不語,黃英想了一下道:「韓兄抬愛盛情,在下感激不盡,可是在下才二十歲……」

  韓芝佑微笑道:「她二十五,正可以像個大姊姊似的照顧你。」

  蝴蝶紅擦了一下眼淚道:「韓爺!您不要我,就把我隨便送給別人,像我們這種落涵殘花,本來是無所謂,可是……」

  韓芝佑誠懇地阻止她道:「紅紅,你別想歪了,我不是不要你,而是不能要你,我又不願意你如此以終,所以才將你託付給黃兄弟。」

  蝴蝶紅頓了一下道:「妾身怎麼配得上黃相公?」

  韓芝佑大笑道:「配得上!配得上!」

  話聲中突然雙手分向左右拍去,一取蝴蝶紅,一取黃英,取的是同一穴位,而且認穴奇准。

  二人都沒有防備,猝然應變,蝴蝶紅纖手輕刁,將他的手封住了;黃英則舉手反拍,硬擋住了一下。

  兩個人的臉色都變了,韓芝佑收掌大笑道:「紅紅穩健,黃兄弟則勇,你們正好是一對,我對自己的眼光很有信心,絕不會替你們亂作撮合!」

  黃英沉著臉沒出聲,莊泉剛要開口,韓芝佑笑道:「莊兄不要心急,你英華內斂,一時不易求匹,不過你放心好了,包在我身上給你找個如意佳人!」

  莊泉臉色輕輕一動,不是為韓芝佑的許諾而動心,卻是對他敏銳的眼力而表示一種欽佩。

  韓芝佑又微笑地對蝴蝶紅道:「紅紅!你的琵琶實在迷人,以後也許沒有機會聽了。莫辭更坐彈一曲,聊記數度相識情!」

  蝴蝶紅凝睬不語,搭上扳指又錚錚從從地彈了起來,這次奏的是碧海青天的古調,音調特別悽楚。

  韓芝佑皺著眉頭聽完,才將面前的殘酒一干而盡,推座起立向蝴蝶紅一拱手,惆悵地道:「好曲子!媳娥應悔偷靈藥,碧海青天夜夜心。紅紅,我會永遠懷念你的,謝謝你給了我一段愉快的時光。」

  說完又對黃英與莊泉拱手道:「二位若是不急,何妨在京師多盤桓些日子!兄弟與二位十分投契,很想跟二位多聚聚!」

  莊泉拱手還禮道:「謝謝韓兄好意,我們兄弟已跟人約好,明日就要離京。」

  韓芝佑笑道:「二位何必故布疑陣呢?馬雲程不過是一個草包,那些珍寶不如自己攜帶妥當,我們改天再見吧!」

  說著率了那幾名錦裝武士,點點頭就下樓去了。

  偌大的花廳只剩下呆呆發怔的三個人。

  半晌之後,蝴蝶紅才首先坐下用眼掠著黃英道:「黃相公,不!我該叫你黃姑娘才對。」

  黃英臉色一變,伸手就望蝴蝶紅的肋下點去。

  蝴蝶紅毫不為動,亦不作抵擋的準備。

  黃英的手指伸到離她分許,才抽了回來厲聲道:「你是誰?你怎麼知道我是女的?」

  蝴蝶紅微笑道:「那只能怪黃姑娘的喬裝太不高明!沒有一個男人會在耳鬢下留著長髮的,何況你的聲音又是那麼細!」

  黃英的臉又紅了起來,恨恨地道:「我也想到這一層了,可是把頭髮剃了多難看!」

  莊泉這時也笑著道:「我說你是多此一舉吧!易釵而冠。哪有這麼簡單!」

  黃英紅著臉道:「但不知那個姓韓的看出來沒有?」

  蝴蝶紅微笑道:「這倒不會,他目光雖厲害,總不如女人看女人仔細。」

  黃英想了一下,突然又厲聲道:「你到底是什麼人?為什麼要藏身青樓……」

  蝴蝶紅道:「我原名祝家華,喬裝歌伎,與你們的目的相同。」

  黃英突然變色道:「你是天香雙仙之一,後來又投歸神騎旅的?」

  蝴蝶紅淒然一笑道:「不錯!神騎旅散亂之日,祝家華也跟著死了。現在我是長安市上的紅歌伎,我的名字叫蝴蝶紅。」

  黃英詫然道:「你一身藝業不凡,何至於如此?」

  蝴蝶紅道:「人總該找歸宿的。」

  黃英道:「賣唱市笑,這是什麼歸宿?」

  蝴蝶紅道:「不這樣我就無法接近宮中,一年前我就想偷偷地進入大內,不想那兒的警衛太嚴,差一點就出不來。」

  黃英鎮定地道:「你要到宮中去做什麼?」

  蝴蝶紅道:「不是跟你的想法一樣嗎?我要找首領,神騎旅的首領!」

  黃英掀眉厲呼道:「這麼說來韋紀湄的確未死!那個姓韓的就是他了?」

  蝴蝶紅困惑地道:「這個連我也無法斷定。六年前神騎旅冰消瓦解,首領的確是橫屍地上,被夫人擊得血肉模糊

  黃英臉色變得十分難看地道:「那婆娘上哪兒去了?」

  蝴蝶紅搖頭道:「我也不曉得,否則我何至於這樣流落無依,出此下策。夫人若在此地,以她的才智必能有更好的方法……」

  黃英已憤怒地打斷她的話道:「該殺的婆娘,總有一天我要找到她,將她碎屍萬段!」

  她的聲音方住,莊泉已慎然開口道:「英妹,我幫你可以出這口氣,但是不許你這麼狠!」

  黃英望了他一眼,臉上頓時化去厲容。莊泉又道:「八年前她殺死你祖父,這仇應該報復,她加之於你的淩辱,你也可以報復,但是不許太絕。」

  黃英流著眼淚道:「怎麼樣才算不絕?我這些年來拼命習藝,為的就是這件事,這是我活著的惟一理由。」

  莊泉沉聲道:「胡說!人生可做的事太多了,仇恨並不是最重要的一件事,我父親收容你,教你武藝,並不僅為了叫你報仇!」

  黃英想了一下才柔聲道:「泉哥!我會聽你的話,你說怎麼樣就怎麼樣。」

  莊泉這才有一點笑意道:「首先當然是要找到韋紀湄,因為你祖父是被他打成重傷而死的,其次我們也要找到杜念遠——那個首領夫人。」

  黃英道:「可是韋紀湄生死之謎並未得到解答。」

  莊泉道:「韋紀湄一定沒有死!那個屍身是假的,我相信杜念遠也看出來了,否則他們伉儷情深,怎麼下毒手毀屍?」

  蝴蝶紅插口道:「我也是這等想法,所以才到京師來探消息,那個姓韓的身形面貌,一切都像,就是……」

  黃英緊張地道:「就是怎麼樣?」

  蝴蝶紅道:「就是態度不對。我好容易見到他的面,用盡一切方法,都無法使他流露出一點動靜,剛才黃姑娘也試過了,他好像整個地變了一個人,對從前的事毫無一絲印象,見了我也像完全不認識了。」

  黃英輕蔑地一哼道:「富貴顯爵,能令人理智全渦,這叫利令智昏!」

  蝴蝶紅搖頭道:「不對,首領掌握神騎旅時,一呼天下動,比當這個駙馬爺神氣多了,也自由得多了。」

  黃英道:「那就是被美色迷昏了頭!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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