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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九五


  杜念遠又尖刻地道:「我們還有兩位副首領,這峰頂的侍女個個也不弱,四處更還有無數神出鬼沒的伏兵,一定要拼起來,我們並不怕,就算你能僥倖免於死,看你有何面目回去交差,再者一將攻成萬骨枯,這些人一定會把性命來作為你增功加祿的工具嗎?」

  傅一飛想了一下,突然冷笑道:「你不必危言聳聽了,我算定你是黔驢技拙,在這兒故張聲勢。」

  杜念遠毫無表情地道:「我已經把話說在前面,聽不聽是你的事。」

  傅一飛始終摸不透她的態度是真是假,舉棋不定。

  商琴在旁催促道:「傅兄不必猶豫了,縱然她的話是真的,我們也要一試,養兵千日,用在一時,這些人平日受朝廷供養,就是拼了性命,也是應該之事。」

  杜念遠冷冷地笑道:「你說得倒好聽,這些人固然該為朝廷效死,卻沒有義務替你們拼命,而你們今天的目的卻在得到紫府秘笈,那只是你們二人的利益。」

  傅一飛這才真正領略到她的口才了,短短的幾句話,已將自己這邊人的軍心士氣破壞無遺,再容她說下去,不知要吃多大的虧,毫不考慮地將手一揮,這是攻擊的命令。

  可是出乎他意外的是並無一人行動,那些武士個個站在原位。

  傅一飛大感窘迫,朝四周怒叫道:「你們都要造反了,膽敢抗命。」

  四周並無應聲。杜念遠尖笑道:「為將之道,講究身先士卒,你怎能先支使人家拼命。」

  傅一飛沉下臉來道:「好!我先拿你做個榜樣吧!」

  抬腕掣劍,目中凶光暴露,韋紀湄見狀知道他已經被激怒,而鬥下去,杜念遠必不是對手,連忙飄身向前道:「別對女人家發狠,我來接你這一場吧。」

  傅一飛怒聲道:「誰來都是一樣,今天你們一個都別想活命。」

  叫聲中長劍徑刺,韋紀湄抽出鳳翎封了出去,二人互換一招,雙方都沒有動,韋紀湄心中卻是一驚,杜念遠的估計沒有錯,這姓傅的當真不好對付。

  他手中所使的鳳翎本來具有反彈之功的,可是傅一飛連手腕卻沒有晃動,足見此人功力之深。

  其實傅一飛暗中也頗為吃驚,他領袖宮內群英,目中並無敵手,多少次武林爭雄,他也不是毫無風聞,然而他也無意出頭,因為他實在瞧不起江湖人。

  神騎旅首領名頭大大了,商琴雖然說過一些虛實,可是商琴口中並沒有說到如何厲害,他也未放在心上。

  今天第一次遇上了杜素瓊,他領略到江湖人並非如他想像中那麼差勁,不過杜素瓊所仗的並不全是武功,韋紀湄的第一劍令他加深戒意,當然他不知道這是鳳翎的作用,掣回長劍時,他的態度變為凝重了,連商琴都浮起了疑色,想不到韋紀湄何以較雨花臺之戰時進步如許之深。

  傅一飛接連地攻出數劍,俱為韋紀湄的鳳翎封住,鳳翎上柔韌的彈性使他的手腕受震很重,可是他在表面上並無表露,一心一意地在招式上求勝。

  商琴目睹他們交換了七八招,突然對杜念遠道:「我們別閑著,也湊個熱鬧吧。」

  他看准了韋紀湄一時不會落敗,所以想趁機找較弱的杜念遠動手,利用她的危境來分散韋紀湄的注意力。

  杜念遠輕輕一笑道:「我從不跟臭男人動手。」

  商琴陰笑道:「我們現在不是比武,你不願意也不行。」

  杜念遠一個口哨,龍強與徐剛雙雙仗劍過來,社念遠指著商琴道:「這個臭老頭子想找我打架,你們去對付他。」

  龍強恭身道:「屬下遵命!」

  商琴冷笑道:「你們倆不夠資格。」

  龍強笑了一下道:「閣下方才說過,此刻不是比武,由不得你挑選對手。」

  商琴為之語結,呆了片刻才道:「那我先收拾你們也是一樣。」

  說著手中木琴挾著一股強風擊來,龍強挺劍接住,「砰!」一聲,幹將的利刃削掉一塊木片,徐剛毫不放鬆地劈過一劍,鋒取後盤,商琴扭腰躲過時徐剛劍鋒一帶,又削去他一片琴木。

  商琴又是痛惜,又是驚怒,想不到這不起眼的兩個人也會進境到如此之深,他的木琴系青銅木所制,堅逾精鋼,珍如性命,由於一個粗心受了損毀,如何不令他恨入骨髓,怒喝一聲道:「好!兩個匹夫,居然敢毀我寶器。」

  琴風又至,淩厲無匹,龍強與徐剛仍是從容地迎架,他們鋒利的劍氣居然能刺透琴風,硬擠進去。

  商琴又是一怔,不敢再以木琴去攫劍鋒,招式不待用實,即已抽了回去,改以側面回擊。

  龍強與徐剛好似看透了他這個弱點,劍鋒不取人而取琴,招招俱在硬削,這一來商琴所吃的虧就大了,幾乎是在處處躲避,防劍又防琴,立刻落入下風。

  不過龍、徐二人並不輕鬆,商琴的內勁充沛,琴前的勁風輕易攻不進去,幸而徐剛在黃石公那兒得了不少進益,龍強在韋紀湄處也受了許多好處,再加上幹將莫邪的鋒利,才勉力可以刺破琴風,若以他們先前的成就,也許不用幾招長劍就要出手了。

  杜念遠輕鬆地負手在旁觀看,其實心中也很緊張,目前的局勢並不能維持太久,尤其是韋紀湄對傅一飛。

  約摸了半盅茶的時間,商琴已經有些不耐煩了,朝四周高叫道:「你們還等什麼,快上去擒住那個女子,真要等我與博大人得手後,回京去給他們定罪不成。」

  這句話分量頗重,谷口立刻有四名武士排眾而出,向杜念遠立身而來。

  杜念遠厲聲叫道:「你們敢動一下,立刻就是死數。」

  那四人腳下略頓,馬上又繼續開始前進。

  杜念遠幹指著前面二人道:「你們自己找死可怨不得我!躺下!」

  二人略一遲疑,果然應聲躺下,另外的兩個人臉色一變,齊腰尋視時,發現他們的死狀與前三人如出一轍,俱是太陽穴上一個小黑孔,似為極細的暗器鑽人而致命。

  杜念遠又厲聲道:「滾回去,否則我要你們死無葬身之地!」

  那二人腳步躊躇,不知如何是好。傅一飛與韋紀湄交手已有數十招,忽地劈出一劍,極為狠厲,韋紀湄引翎去擋時,傅一飛卻收劍急速抽身,掠至二人身畔道:「過去!我掩護你們。」

  二人受了指命,腳下立刻又向前推進,杜念遠臉上略見驚恐,這次並未出聲喝阻,可是那二人才走了幾步,又告雙雙倒地死去。

  傅一飛臉色一動,斜裡掠身朝一塊山石後猛撲。

  原來他的耳目特別聰異,隱隱聽見有破空之聲,所以循著發聲的方向追索。

  杜念遠尖喝道:「家華,文華,快退到我這兒來。」

  她的喊聲太慢了,劍光翻處,血花翻飛,嚶然一聲慘呼,其聲顯然是出自女子。

  接著從石後站起一個情影,正是天香雙仙之一的祝家華,這兩個女子被杜念遠易裝勾引叛師之後,一直就留在神騎旅中效力,泰山大會剛開始時,她們曾現過一面,後來就不見了,原來是被派埋伏在此處。

  站起來的是祝家華,那麼祝文華定是香消玉殞了,她的手中持著一小小的匣子,滿臉是驚怨之色。

  傅一飛抽身上前,還想給她一劍,可是當他接觸到她充滿恐懼的眼光時,反而止住了。

  天香雙仙豔名早著,吳雲鳳仗之蠱惑了多少武林好手,傅一飛是個男人,自然無法不為她容貌所吸引,頓了一下才道:「我倒不知道神騎旅中還有著這等絕色美妹。」

  祝家華驚恐始定,見了傅一飛的神色,她隨吳雲鳳多年,對男人的性情十分熟悉,知道傅一飛絕不會再殺她了,立刻幽幽地哭了起來,悲切地道:「你真狠心,一下子就殺了我的姊姊。」

  傅一飛道:「你們傷了我七個部屬。」

  祝家華哭著道:「我們是奉命行事的。」

  傅一飛殺氣全消,放溫和了聲音道:「我的部屬何嘗不是奉命行事……算了,我不殺你!你快離開這兒吧。」

  祝家華嫋娜地向杜念遠走去。傅一飛全無攔阻之意,等她走出十幾步,忽而出聲喊阻道:「喂!你站住,把手裡的東西給我。」

  祝家華應聲站住,卻未將匣子交出,雙目看住了杜念遠,杜念遠略作思索道:「給他吧,他能放你活命已是不容易之事。」

  傅一飛走前數步。在祝家華的手中取過小匣,雙目仍註定她的臉龐道:「以你這副容貌,處身江湖實在太可惜,等會兒此間事了,你若肯隨我回宮,保你有一輩子的榮華富貴。」

  杜念遠嘿嘿冷笑道:「你所謂的榮華富貴,也不過華服珍饈而已,她在江湖上同樣可以享受到這些,可是她若進宮,只不過是侍奉一個獨夫,一旦年老色衰,就深閉冷宮,飽受寂寞歲月,怎及在江湖上逍遙自在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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