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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六〇


  韋明遠又振聲道:「我們快走吧,路上耽擱得太久了,總壇的人還等著我們的解藥呢。」

  一語驚醒大家,慎修連忙道:「正是!他們都中了毒,日子久了,恐怕對身子不無妨害,我倒是有點不放心這解藥。」

  韋明遠笑道:「這倒不必擔心,鬍子玉不會騙人,他說那毒性不會發作,絕非欺人之語,木中客送來解藥,也不會錯。」

  慎修忽以微帶欽佩的口吻道:「施毒固然不光明,如約送來的解藥,這兩個人倒不失為磊落之士。」

  韋明遠大笑道:「他們所仇者為我一人,殺死其他人毫無用處,鬍子玉不是笨人,何至於做出那種笨事。」

  慎修不解道:「那他們此舉有何用意呢?」

  韋明遠道:「先聲奪人,所以餒我之志。」

  慎修搖頭道:「江湖風險大多,掌門人!看來我要求你出組天龍派,實在是累了你。」

  韋明遠輕笑著搖頭道:「那倒不完全對,最大的原因是我練成了這身武藝,我若是平凡的人,便不會有煩惱,此身既人江湖,到哪兒也免不了麻煩。」

  慎修低頭玩味那些話後,深思片刻,突然道:「啟稟掌門,屬下有個不情之請。」

  韋明遠見他說得很莊重,遂也正容道:「師兄有話們說無妨。」

  慎修道:「泰山會後,屬下想辭去幫務。」

  韋明遠道:「師兄是想回玄真宮去?」

  慎修搖搖頭道:「不!玄真宮也不是真正的清靜地,屬下一想找個深山古洞,專注經卷,不談武事,忽忽以終此生。」

  韋明遠又道:「師兄帶來的那些人呢?」

  慎修道:「掌門人若有用他們之處。他們一定肯舍死相隨,否則隨掌門人的意見處理,或者將他們遣返玄真宮亦無不可。」

  韋明遠略一思索,也正容道:「師兄此意大佳,依小弟之言,你不如此刻就走,夜長夢多,未來之事甚難預料,到時候恐怕不能由你自主了。」

  慎修搖頭道:「不!做事當求有始有終,我一定要等泰山會後,再定去留。」

  韋明遠微笑道:「悉聽師兄自便。」

  大家又是一陣默然,一行人遂在公治勤的前導下,默默地去向歸程。

  銀虹輕照!夜色深重!

  這是天龍派最前哨的行館,他們已漸近結束歸程。

  一路上蕭環變得更溫柔了,默默地照料著韋明遠,侍奉他的飲食起居,一似柔婉的妻子對待他的丈夫。

  此刻她正端著一杯熱茶,送進韋明遠的房中。

  韋明遠對著燭光在沉思,她不敢前去打擾,只好捧著茶杯,靜靜地站地他背後。

  也不知過了多久,韋明遠方才回過頭來,望見了她,立刻微帶歉意地說道:「師妹!你進來很久了吧!」

  蕭環淺淺一笑道:「沒有多久,看見你在想心事,不敢驚動你!」

  韋明遠淡笑道:「那真太對不起了。」

  談笑中將茶接了過來,淺淺地呷了一口。

  蕭環又笑道:「對燈默默坐,悠悠思遠人!」

  韋明遠點頭道:「不錯!我是在想著她。」

  蕭環微微有點幽怨地道:「山主真好福氣……」

  韋明遠抬起頭道:「你以為我在想瓊妹?不,這次你錯了。」

  蕭環略感意外地道:「在你心中還有另外值得懷念的人?」

  韋明遠道:「怎會沒有,剛才我在想著蘭妹。」

  蕭環臉色又是一動道:「你想她些什麼?」

  韋明遠低低地道:「我想想覺得對不起她,雖然在名義上她是我的妻子,可是在我們結婚後的那些歲月中,不是為著我的生死操心,就是為著兒女勞神,從未享受過一點生活。」

  蕭環道:「一個女人所要求的就是這些,有將操心與勞神當作生活最大的享受,蘭姐姐實在是最幸福的女人!」

  韋明遠低聲道:「話雖不錯,可是心中仍覺不安,因為我並沒有像愛一個妻子那樣愛她,尤其是在感情上。」

  蕭環道:「蘭姐姐在嫁您之前,就明白這一點了,她心中並無所怨,能得您這樣一個男人為夫,實在是最可值得滿足之事。」

  韋明遠見她說這番話時,聲中已含哽咽,忙道:「師妹,你又有什麼感觸了?」

  蕭環含著淚道:「只要讓我有蘭姐姐一半的幸福,我死也瞑目了。」

  韋明遠一呆道:「師妹!我很感激你的情意,可是我……」

  蕭環道:「我很清楚您的處境,可是我要的不是感激。」

  韋明遠略一遲疑道:「那你要什麼?」

  蕭環低思有頃,抬頭一拭珠淚道:「我只要您愛我一次,使我感到此身已有所屬。」

  韋明遠作難地說道:「師妹!我很抱嫌,外貌上我服過『駐顏丹』看不出衰老,在我內心中已趨向中年,我的愛中已無激情。」

  蕭環毅然地道:「不為愛,就為需要也行。」

  韋明遠搖頭道:「我沒有需要。」

  蕭環的臉色變得很難看,想了半天才道:「師兄!有的時候我很難相信您也是血肉之軀,天龍創幫之日,碎心人污蔑您的名譽,您知道我是怎麼為您洗刷的?」

  韋明遠痛苦地道:「我知道,你不惜以清白之軀示人……」

  蕭環冷笑道:「您知道就好,現在我求您也看一次,您不會認為這身體曾為人見過而不齒吧!」

  說著就開始解除自己的衣衫,韋明遠連忙阻止道:「不!師妹!別這樣!我已經見過了……」

  蕭環的手並未停止,口中卻道:「那時您為我療傷,不能算數,今夜我是特地為了給你看!」

  韋明遠見她聲音中有著一股斬釘截鐵的毅力,不覺為之折服,怔怔地道:「師妹,別……」

  蕭環不理他,繼續動作著,直至將一身衣衫褪盡,露出晶瑩的胴體,泰然地站在他的面前,以一種沉毅的聲音道:「幾年前我是您的師侄,以此身對天下群雄,是為證實您的清白,今日我是您的師妹,以此身對您,是否沾汙了您的清白。」

  韋明遠默然無語,額上的冷汗涔涔而下,卻講不出一句話來。

  蕭環站在那兒,珠淚直滴,忽而感到一陣心痛如絞,慘叫道:「師兄!您一生中許多作為並不完全是聖人,可是站在人的立場上,誰也無法給您派上不是,可是今天對我您卻偏要做成聖賢,我成全您吧。」

  說著她舉起手指,朝自己的心窩點去。

  韋明遠見狀大驚,連忙欺身上前,格開她的手,蕭環的神思己亂,輕嗯了一聲,身子已軟倒下去。

  韋明遠連忙又伸臂接住。

  那輕軟的身軀像火一般的滾熱,一股處子的芳香,幽幽傳出,使得韋明遠的內心起了一陣激烈的振盪。

  蕭環睜開了無力的星眸,突然伸出手來,一掌劈熄了桌上的燈火。

  黑!室中一片黑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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