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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五八


  木中客臉色略變一下,開始移動,身子游走,韋明遠則始終抱定原式,目注對方,不管對方是虛接實打,他卻以全力迎上。

  慎修見狀頗為驚奇道:「這傢伙早先對我們簡直是從容之至,怎麼遇見了掌門人,反而不能發揮,以我的估計,他的功力,應在掌門人之上……」

  杜素瓊看了一下,心中略定,遂回答道:「明遠在功力上也許要弱一點,招式上也不夠靈活,可是他強於氣上。」

  慎修道:「我不太懂師妹的話。」

  杜素瓊道:「明遠每次出鬥,都有著一個堂堂正正的目標,所以胸中有一股正氣在支持他,使他轉弱為強。」

  慎修憬然道:「我明白了,我們先前所以一招即為敵乘,完全是因為含怒出手,胸中之氣不足,自然要吃虧了。」

  澄空亦點頭道:「這就是所謂的吾善養吾浩然之氣,故上乘武功,首重養氣。」

  杜素瓊笑道:「道長之言不錯,不過有些人的氣不賴培養,自然稟賦,這種人在朝為忠臣,在野為烈士,在武林中,則為真正的英雄豪傑。」

  蕭環跟著激動地道:「師兄就是這樣的一個人。」

  公冶勤恭敬地道:「不錯!掌門人生具這種氣質,所以屢膺異數,鬥無不勝,攻無不克。」

  他們這些話的聲音都說得很大,場中決鬥的兩個人自然都聽見了。

  韋明遠無所動,木中客的額際卻流下了汗水,這是一種焦慮的表示。

  驀而他將牙一咬,舉掌猛推。

  一股烏黑的掌風如濤湧至。

  韋明遠亦大喝一聲,反掌化太陽神抓迎上。

  紅光與黑氣相遇,應該是天崩地裂的一擊。

  可是出乎意外的是半點聲息也沒發出,一紅一黑,只在空中相抵著,誰也不能超過誰去。

  二人的腳都在顫抖,顯見他們都用上了全力。

  大家都流下了汗,頭上冒道白氣,這是一場耗力的戰鬥。

  四周觀戰之人也緊張得張開了嘴,目不轉瞬地望著場上。

  紅光退了一點,大家的心一顫,可是它又反退了回去。

  黑氣的勢頭似乎越來越猛,顏色也越來越深,但是始終邁不過紅光去。

  蕭環禁不住出聲道:「這要拼到什麼時候?」

  杜素瓊仍是平靜地道:「大概要有一會吧,不過明遠會勝的。」

  蕭環道:「為什麼?」

  杜素瓊莊嚴地道:「這還是氣的問題,明遠所恃的是正氣,彌久不竭,木中客所恃的是戾氣,終於會有衰竭之時!」

  木中客聞言心神一顫,黑氣自然地淡了一點,可是紅光並未趁機進逼。

  又過了片刻,木中客長歎了一聲,收掌後退,喘著氣道:「韋明遠,我算佩服你,你內力並不如我,可是你正如他們所說,占了氣勝的光,今天不比了,半年後泰山上見。」

  韋明遠的掌心半天才回復了白色,平靜地道:「不錯,閣下是在太陽神抓下惟一沒吃虧的人,半年後再見吧,丈人峰頂,韋某希望能與你再決一次勝負。」

  木中客在懷中掏出一包東西,丟在地上,揚長而去。

  蕭環走過去,拾起那包東西,打開一看,只見裡面全是白色的粉未,另有一張方單寫著:

  「化水服下,可解熱毒,天龍總壇百餘生命,暫予寄存,異日當經刀斧取之。」

  杜素瓊驚呼道:「原來這傢伙就是鬍子玉口中所說的隱名人。」

  在大家的驚愕中,韋明遠的嘴角忽然流下一縷鮮血!跟著他的身子慢慢向地上倒去。

  蕭環眼尖,將藥未朝杜素瓊手中一塞,搶上去抱著他,急叫道:「師兄!您怎麼啦?……」

  韋明遠微弱地道:「他是比我強,只要多一刻功夫,我就支持不住了。」

  ▼第二十三章 生死情天地 童言無忌時

  韋明遠與木中客一場驚天動地的爭鬥之後,在表面上,太陽神雖未露敗跡,可是當木中客悻然離去後,韋明遠卻因用力過度而受了內傷!

  這幾乎是一件令人難以相信的事,近十年來,太陽神韋明遠的名頭響遍武林,多少人為了想一舉成名,千方百計地要求一搏,可是他們都失敗了。

  現在終於有一個足與他相匹敵的人物出現了。

  蕭環仍是呆呆地扶住韋明遠,雙眉緊蹙,不知在想些什麼心事。

  慎修默然地在懷中掏出一個油紙包,遞到韋明遠的面前低聲道:「這是掌門人得自峨嵋的『大還丹』只剩下一顆了……」

  韋明遠苦笑著搖頭拒絕道:「我不過一時內腑振盪,將息三日就會好的,何必還要糟蹋一顆靈藥呢?」

  慎修著急地道:「泰獄丈人峰之約,已迫在眉睫,天龍派整個榮辱,系于掌門人,此藥之功不僅在療傷,且能增無固本

  韋明遠仍是搖頭道:「功力應該得自勤修,乞靈於藥物實非吾之所願。」

  慎修沒辦法,只得將眼光轉向杜素瓊,希望她能幫忙勸說。

  杜素瓊察狀知意,螓首微擺道:「這事我不想置口,明遠的做法是一個練武人應具的胸懷,師兄的要求則顧念著師門的聲望,兩者實難衡量論輕重。」

  韋明遠聞言稍稍一怔,臉上浮起為難之色。

  蕭環插口道:「我是希望師兄能服下那顆藥的,我不為別的,丈人峰頭之約,定必驚險萬狀,我只望師兄能安然無恙地生離該地。」

  杜素瓊輕輕一笑道:「那只是我們女人的私心的企盼,比較起來更微不足道。」

  韋明遠悚然動容道:「瓊妹!謝謝你的開導,我的想法太迂,也太自私,我應該想到我的生命已非我一人所有,不能再處處任性行事了。」

  說完打開紙包,將藥丸吞了下去,立刻坐地將息,徐待藥力化開。

  周圍之人立刻散開,莊重地替他護法。

  蕭環移至杜素瓊身畔低聲地笑道:「山主!還是您行,旁敲側擊,比什麼都有力量,無怪乎昔日東方朔會名傳千古,太史公若生在今日,也會將您收入滑稽列傳的。」

  杜素瓊輕輕地打了她一下道:「小妮子,怎麼拿那老滑頭跟我相比……」

  歇了一會又微歎道:「男人有時既不可以情動,又不可以理屈,我只好採用這方法了,嚴格說來,我實在不願他如此,這一生中,他註定了要為別人而活,永遠沒有自己的生活了。」

  蕭環默然片刻才道:「山主!您不希望他有這樣的成就嗎?」

  杜素瓊喟然輕歎道:「所以,有時我甚至希望我們從來沒學過武藝,世上有許多凡夫庸婦,他們什麼都不懂,然而卻可以幸福地度過一生。」

  蕭環笑道:「毀智絕聖,剖鬥折衡,山主也變成老子的忠實的信徒了。」

  正說之間,澄空走了過來,笑著開口道:「二位怎麼提到我們的教主了。」

  蕭環笑著道:「杜山主有意出家,想做女道士呢。」

  澄空微異道:「我們雖然身披道裝,實際上心在江湖,根本不配作修道人,山主身膺異遇,偉業昭炳,怎麼會想到出家呢?」

  杜素瓊淺淺一笑道:「我們不過信口談談天而已,道長別信那小妮子胡說……」

  說著眼光一掠澄空的神色,突然道:「道長的本意當不是專為討論玄學的吧。」

  澄空臉色微微一動,最後欽佩地道:「山主察微知著,貧道只是另外有點事想請教。」

  杜素瓊微笑道:「道長所問必是關於丈人峰頂之約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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