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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一五


  慎修苦笑道:「雪山來人負一半責任,神騎旅負一半責任,他們兩邊都是謀定而後動,只可憐把我們夾在中間……」

  蕭環亦是苦笑道:「師兄錯了!鬍子玉應該負一半責任,另一半由念遠來負,這一場殺劫完全是他們鬥智的結果。」

  韋明遠突然警覺道:「真是的,那老狐狸怎麼不見了?」

  蕭環笑道:「狡猾的鬍子玉,怎會留在此地等死?師兄!不是我說您,這許多殺劫,歸根結底,還要倭過於您的一念之仁,若早殺了鬍子玉,這些事情便都不可能發生了。」

  韋明遠默然片刻,才輕輕一歎道:「其實江湖糾紛,本來就無寧日,鬍子玉不過是一個媒介而已,就是沒有他,一定也會有別人,除非我不會武功,才能跳出武林糾紛。」

  這下子連蕭環也沉默了。

  九月天氣。

  炎暑初涼,金風送爽,這應該是最愉快的季節。

  可是在早寒的北國,蒼涼的關外道上已揚起了風沙。

  僕僕的沙塵中,一匹駿騎上馱著一個神情憔悴的女孩子。

  鞍下的長劍不斷地敲著腳蹬,丁丁聲伴著得得的蹄聲。

  駿馬,秋風,古道。

  這應該是慷慨悲歌的俠士行藏,可是這個女孩子所表現的是多麼不相稱啊。

  當她行近一片野棗林時,突然林中宿鳥驚飛,馳出一隊勁騎,將她圍住了。

  女郎臉色微變,手按鞍旁長劍道:「你們要幹什麼?」

  勁騎中為首一人,中等身材,黑臉膛,一抱拳道:「姑娘不必驚慌,我們並無惡意。」

  女郎仍是手不離劍,寒著聲音道:「你們是誰?」

  那漢子朗然一笑道:「關外道上,能夠列騎暢行的,並無第二家!」

  女郎這才釋然地道:「原來列位是神騎旅的,請問壯士貴姓大名?」

  漢子一抱拳道:「在下陳修真,原為長白弟子,現任神騎旅巡查使。」

  女郎微一襝衽道:「陳壯士,我從關內來,我叫……」

  陳修真笑著插嘴道:「你是文姑娘,文梅姑娘!」

  梅姑微怔道:「怎麼!你認識我?」

  陳修真笑道:「在下與姑娘索未謀面,如何會識得姑娘,可是神騎旅耳目遍天下,姑娘一出山海關,我們就知道了,在下此來之目的,就是接待姑娘。」

  梅姑臉上一喜道:「那麼貴首領已經知道我來了,是他叫你們來接我的?」

  陳修真道:「在下只是奉總壇的命令列事,總壇的命令又由徐副首領私發,在下所知僅限於此,現在請姑娘隨在下前進。」

  梅姑點頭道:「有勞陳壯士了。」

  陳修真抱拳又行了一禮,隨即驅騎前導,他身後的一列鐵騎,卻分成兩行,護衛在梅姑的左右側。

  梅姑走在中間,芳心頗有一絲得意之感,她在天龍派中,地位雖然也很超然,可是韋明遠最忌排場,所以她也從未嘗過這種滋味。「

  穿過棗林,面前就是一條大道,路上偶有行人路騎,見他們來了,連忙肅立至一邊,恭敬地目送他們通過。

  梅姑笑向除修真道:「貴幫在關外的聲勢真不小。」

  陳修真回頭微笑道:「神騎族自從由首領改組後,立規極嚴,關外的居民受到很多保護,所以他們對敝幫是一種發自內心的尊敬。尤其因為姑娘受到敝幫如此隆重的接待,他們愛屋及烏,自然也特別尊敬了。」

  梅姑細察路旁人的態度,發現陳修真的活倒不是虛假,想起出發時母親及蕭環所囑咐的話,心中倒不免狐疑起來。

  默行片刻,她忍不往又問道:「貴首領日來可好?」

  陳修真肅然道:「首領自從雨花臺之會歸來後,一向深居簡出,我們從未見過他的面,就是從前首領也不大與我們見面,因此對他的近況,我們實在不太清楚,不過以首領的絕世神功,相信他的身體一定是很健康的。」

  梅姑奇問道:「貴首領不大與你們見面,怎麼還能如此得人心呢?」

  陳修真肅然道:「首領雖然不見我們,可是舉幫弟兄的行動,莫不瞭若指掌,賞罰嚴明,使我們內心之中,自然生出尊敬之意。」

  梅姑聽得點點頭,心中卻有點不以為然。

  走了一陣,行列忽然轉入一條岔道,路面雖寬,卻荒涼別無行人。

  梅姑微驚道:「這好像不是通總壇之路?」

  陳修真道:「是的!這是敝派的一所別業。」

  梅姑道:「為什麼要到那兒去呢。」

  陳修真答道:「在下只是奉令行事,指令上說要將姑娘接到那裡,在下當然遵令而行。」

  梅姑微有不安的感覺,陳修真又道:「敝派與天龍交誼不惡,姑娘既是來自天龍,絕對不會對姑娘有所惡意的。」

  梅姑想著也就放心了,緊緊策騎前進。

  沒有多久,已至一座巨大的莊院之前,一個虯髯壯漢正在門口停立。

  陳修真見了壯漢,忙下馬行禮道:「徐副首領,您也來了。」

  梅姑一聽稱呼,知道這壯漢定是入雲流星徐剛,忙也下了馬襝衽道:「多謝副首領遠迎!」

  徐剛肅然一抱拳道:「不敢當!文姑娘一路辛苦了,請入內歇息吧。」

  說著就返身領路,梅姑只得跟在後面,行行重行行,穿過幾層院落,天色已暗,早有兩個少女,手持燈燭,停立在樓梯口。

  徐剛又一抱拳道:「姑娘請上樓吧,在下只送到此地為止,樓上另會有人侍候姑娘。」

  梅姑這才忍不住道:「借問副首領,貴首領在何處?」

  徐剛略一遲疑才道:「首領不久就會來見姑娘的,在下告退了。」

  語畢再次抱拳,才轉身而去。

  梅姑心中略感怔忡,隨著那兩名少女又上了樓,穿過幾曲回廊,才來到一間華室之內,室中佈置富麗堂皇,妝奩俱全,似為女子所設。

  少女將梅姑領到之後,才由一人道:「婢子名叫春花,她叫秋月,專使伺候姑娘,不知姑娘有何吩咐?」

  梅姑微有不耐道:「我只想知道首領什麼時候來?」

  春花道:「首領不一會就要來了,姑娘旅途勞頓,也應該先歇一會兒。」

  梅姑想了一下道:「好吧!你們先打盆水來。」

  春花微笑道:「一切早就準備好了,專等姑娘吩咐下來。」

  說著在里間捧了一隻角盆,秋月也從門外將熱水提了進去,在妝臺上安置妥當,便待侍候她梳洗。

  梅姑從來本慣於接受這些,忙一揮手道:「你們出去吧,我自己來。」

  兩個侍婢答應著,行禮退出。

  梅姑洗去了臉上的風塵,然後對著妝鏡,手持著牙梳,卻不禁呆了起來。

  鏡中花容清減,雲鬢散亂……這些日子的刻骨相思,已經蝕去她臉上的豐潤,褪去了頰邊的紅暈。

  用手摩掌著平滑的鏡面,忍不住悲從中來,哽咽著聲音道:「紀湄啊,紀湄!你一定把我忘了,要不然為什麼一別就音容渺茫,連個訊兒也不給我……我知道我傻,我蠢,可是我的心整個都交給你了,這一片癡情縱不足珍視,可是我究竟是你未過門的妻子啊……」

  哽咽聲中忽而傳來了一陣輕笑聲:「怕見鏡中花容瘦,為郎憔悴郎知否……」

  梅姑驀然回顧,只見一個盛裝麗人,容光煥發,相形之下,越發顯得她楚楚可憐。

  微紅著臉,低叫了一聲:「遠……姊姊!」

  杜念遠輕輕一笑道:「你發現是我很失望吧。」

  梅姑惶然地道:「不!不!我見了您也很高興。」

  杜念遠嘴角輕輕一撇道:「不過沒有見紀湄高興是不是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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