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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一三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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商讀卻在身畔摸出一枝巨筆,拔去筆套,筆上已飽含墨汁然後擲開手中無字書,鋪在地上。 陣中諸人雖是面臨死亡關頭,仍一一從容而立,靜靜地注視著他們。 商讀握筆在手,疑神片刻,才提起筆來,在書上寫了一陣,接著翻過一頁,再緩緩地畫了起來,然後又翻過來,握筆又作起畫來。 等到兩張畫作完,他擲筆而起,神情黯然地道:「大哥!二哥!四弟!我先走了。」 商琴也是黯然地一點頭,商讀已然斜斜的倒了下去。 商琴走過去,拾起那本書,撕下一頁,然後把書本丟給商漁。 商漁撕下第二頁,又丟給商射,商射默然撕下第一頁,在書上輕輕三拍,那本無字書已化為一堆碎粉。 韋明遠微愕道:「他們在幹什麼?」 喬妨道:「四象歸元實際只有三式,一曲琴譜,一招竿式,一招射姿,這三式發時威力無限,然而只限一人能知而不用,也只能重述一次,方才商讀將三式轉述之後,心力已枯,所以死了,其餘三人在施招之後,亦必死無疑……」 韋明遠聽得直搖頭道:「這種霸道的把式,習之無益。」 喬妨道:「惟其至強至剛,所以才偕敵兩亡。」 語畢悠悠一歎又道:「紫府上冊對下冊各種武功均記載甚詳,惟獨這三招,付之闕如,今天能容易得窺全豹,卻已不容我多想上一會兒。」 商琴本來已在默默背誦琴譜,問言大吃一驚道:「你真能背出來?」 喬妨道:「你愛信不信,別看他落筆甚快,卻抵不過我過目成誦。」 商琴聞言又驚又疑,捉摸不定。 商射立刻急道:「大哥別受她的騙了,她是在擾亂你的心思,使你無法專神體會呢。」 商琴聞言果然一動,凝神目前的琴譜,不再說話。 喬妨卻回頭朝商射一笑道:「你不信是不是?他的琴譜成我沒有琴,無法操演,你的射姿我倒可以證明給你看。」 說完雙腿微屈,臂抱滿月,輕輕一拉一放。 商射看了,突然臉呈激動之態,朝她一拜道:「夫人神資天縱,老朽一介凡夫,實不敢有侮。」 言罷反身引矢,果然與喬妨适才的姿勢一般無已,然後將手一松,只聽見一聲巨響。 天搖地動,麗日無光。 那枝長箭連穿了三座山頭,在每座山頭上洞穿徑丈的一個巨穴,餘勢未遏,呼嘯於天外,蹤影不見。 大家俱為那鳴鏑之勢,驚得目瞪口呆。 商射那魁梧的身子亦慢慢地倒了下來。 喬妨一言不發,商漁伸出釣竿,銀絲飛處,絲頭的金鉤在商射的胸口一掠。 商射的身子本來還在微微顫動,鉤過之後,兩腿一伸,真個的死去。 商琴厲喝道:「二弟!你幹嗎?」 商漁淚流滿面地道:「四弟氣血已盡,我是免得他多受痛苦……」 商琴厲聲道:「他死有應得……」 商漁初是一怔,繼而收回魚竿,慢慢卷上鉤絲,一言不發,回身就走。 商琴攔住他又厲又急道:「你到哪兒去?」 商漁平靜地道:「我釣魚去,今後我真正地做一個漁翁。」 商琴怔道:「此地尚有戰事未了。」 商漁搖頭道:「我不參加了,我們在雪山之頂,何等逍遙都是你輕信了鬍子玉的話,下來奪取紫府上冊,現在四弟兄已死其二,我實在不能聽您的話了。」 商琴面現獰容,將手舉了起來。 商漁望著他的手,淡然道:「大哥若是容不得我,儘管可以殺死我,可是無論如何,我是再也不會聽您的話參加戰鬥,我不是怕死,卻不願因此而死。」 商琴一遲疑,手漸漸地放了下來。 商漁肩著魚竿,漠然地轉過身,朗朗地唱道: 「釣歟,釣歟! 不釣名也不釣譽。 西塞山前鷺為友。 蓑衣扁舟飄然去, 餌上有欺有騙? 江中無憂無慮, 聰明的是人, 傻的是魚! 人歟!人歟!不如魚……」 歌聲響亮,一時將眾人都聽得呆了。 商琴滿臉淒苦獰厲,幹指著喬妨罵道:「你這個妖女,我四個弟兄,兩死一散,俱是拜你之賜……」 韋明遠肅然道:「閣下不要胡說,令弟沒有一個是她害死……」 商琴厲聲道:「殺人不見血,天下沒有比這更狠毒之事,今天我若不將她碎屍萬沒誓不為人。」 韋明遠惻然道:「閣下為什麼不聽聽令弟臨去時所唱之歌?急流勇退,徹然大悟,雖然他沒有出手,韋某心中,卻自承不如遠甚……」 商琴咬牙道:「你不要多說,今天我跟你們拼定了。」 喬妨這才啟唇道:「你兩個弟弟之死,死於你的偏激,商漁前輩之走,因於你的不義,你自己不反省,一定要遷過於我,這也是沒有辦法之事,不過四象陣已破,你一個人行嗎?」 商琴面容抽動地道:「四象歸元,其首在琴,剛才我學的那闕琴譜,正是至殺神曲滅絕神音,一闕之後,我不信你還能完整無傷。」 喬妨道:「琴道在於心寧,你此刻心神浮動,斷乎無法奏出。」 商琴獰容不減,獰笑道:「滅絕神音,就是要殺心猛盛之際彈奏,才可竟其全威,你等著粉身碎骨吧。」 喬妨秀眉微蹙四顧道:「此人心神已失,對我仇心已固,再無可解之法,你們還是讓開一點,由我與他同歸於盡吧。」 眾人俱無動身之意,喬妨急道:「滅絕神音為至殺之聲,絕非人力所能抗拒,你們何苦陪我在此殉葬……」 大家仍然不動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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