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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四


  中年人換了一付顏色道:「道長心胸磊落,使敞人十分傾倒,待雪晴之後,在下一定要好好的招待道長吃一頓,同時也想聽聽道長談些江湖掌故。」

  修真道:「我們已經備受款待了,身為地主,反倒要客人招待,實在難以為情,好在時日尚長,先生若有興趣,我們倒不妨隨便聊聊。」

  中年人道:「那是一定的,等一下我與拙荊一起過來移樽就教,拙荊雖是女子,生性十分豪爽,她也最喜歡聽熱鬧事兒。」

  修真道:「先生真好福氣,得到這麼一位情意相投的伴侶,單以賢伉儷這等暢遊山水,隨處為盧的豪舉,就可以想見貴夫婦的為人了。」

  中年人大笑道:「好說!好說!道長太過獎了,愚夫婦不過因為性好山水,仗著薄有祖產,又無兒女羈絆,才想出來散散心,叫道長這一說,倒令在下愧顏無地了。」

  修真也笑了,端起酒碗喝了一口連聲贊道:「好酒!好!這酒好像不是山下酒店裡的吧。」

  中年人道:「山村俱濁醒,在下又嗜杯中物,淡酒喝不慣,這是昨天我特別上縣城裡去打來的。」

  修真點點頭,又喝了一口,忽然詫異道:「昨天風強雪勁,路上積雪差不多有七八尺厚,而且此去縣城有近百里路程,先生能來回跑一趟,莫非您是長了翅膀飛行的。」

  中年人這才發覺自己說溜了嘴,訕訕一笑才道:「在下在家中之時,為著健身,曾經練習幾年家傳氣訣,是以較一般讀書人腳步比較輕快一點。」

  修真搖頭道:「積雪新添,鬆軟異常,在上面安然來回,非要輕功絕佳不可,貧道倒看不出,先生原來是位內家高手。」

  中年人搖頭道:「我不過略知養氣之道,比道長差多了,哪裡算得上什麼高手,昨天在雪上我就摔了不少跟鬥,要不是酒癮大,我豈肯拼著這條命。」

  修真看著他,見他除了面目清秀,略具英氣之外,的確無甚出奇之處,這才將信將疑地低頭喝酒。

  中年人仿佛也不願多談,正欲告辭,忽聞大殿之外,一陣蹄聲雜遝。

  修真奇道:「這種大雪天。怎麼還會有人騎馬來?」

  中年人毫不在意地道:「也許是采參的幫客吧。」

  修真搖頭道:「不可能!這種深雪之上,除了鬍子,誰也不敢騎馬。」

  中年人奇道:「什麼是鬍子?」

  修真答道:「先生可能是初至關外,所以不懂,鬍子就是馬賊,只有他們的馬好,馬術又精,才能在雪地上飛馳。」

  中年人驚道:「馬賊?那豈不是要搶東西,愚夫婦隨身帶著一些財物,乃是為著遊歷之用,要是被他們搶走了,豈非連家都回不成了。」

  修真神色沉重地道:「先生請放心,這批馬賊絕不是來搶你的,等一會您只要與尊夫人躲在一邊,不出聲就不會有事。」

  說著搶先出了偏殿,中年人雖嚇得抖抖縮縮,卻也跟在後面走了出來。

  這時正殿之上,已經進來了十多條彪形大漢,每個人都跨在一匹駿馬上,他們的身上衣著很單薄,但仍冒著熱氣,馬身上也是一樣。

  修真出來後,一望見為首的那條大漢,心中就是一凜,面色大變。

  那為首之人,是個五十余歲的大漢,不僅身材雄偉,而且目射精光,一望而知是內外兼修的高手。

  修真上前恭敬地作了一禮道:「龍幫主怎地有興,這麼大的雪,駕臨敝觀。」

  那大漢微笑道:「你還認得我。」

  修真道:「三十年前,幫主即曾至敝觀有事,後來經三絕先生公冶大俠解釋誤會後,幫主就匆匆離去了,雖只一會,幫主的威容卻從未能忘。」

  大漢哈哈大笑道:「想不到三十年後,長白派還有一個認識我龍強之人。」

  修真不敢接他的茬,仍是恭問道:「龍幫主今日前來,不知有何見教?」

  龍強笑道:「我本來是有事到別處去,順便拐到這兒來,解決一些小問題,喂!你們派裡還有別人嗎?」

  修真道:「敝派近年受武林朋友屢次光顧,門人完全死光了,小道當年曾受謝掌門人傳過幾天劍法,勉強可以算得半個門人,其他俱是些老弱的香火工人。」

  龍強用眼睛一掃那中年人道:「這位朋友呢?」

  中年人連忙上前一拱手道:「在下名叫戰隱,乃是寄居此地的遊客。」

  龍強用眼一橫哈哈大笑道:「想不到叱吒風雲的長白劍觀,現在淪落到變為客棧了。」

  修真臉上雖有悲憤之態,但仍是隱忍不敢發作。

  龍強又指著修真道:「本來我是要來算算舊賬的,現在看你們這等零落的樣子,只好算了。」

  修真道:「敞門與幫主的誤會,公冶大俠已經解釋清楚了。」

  龍強大喝道:「那本賬看在我恩公『三絕先生』公冶拙的身上,早就算了。」

  修真道:「嗣後敝派與幫主並無過節。」

  龍強厲聲道:「我恩公又死在白沖天之手,怎說沒有過節。」

  修真道:「那是白掌門之事,幫主理應去向他計算。」

  龍強道:「你不要以為我怕他,那一陣我到外興安嶺去了,根本不知道,等我回來,白沖天也死了,我怎麼向他演算法?」

  修真道:「我以為幫主一代豪傑,至少不應該在我頭上算。」

  龍強大笑道:「說得好!沖你這句話,我也不能再找你了。」

  修真這才面色一松道:「謝謝幫主!」

  龍強一擺手道:「算了!不過我們趕了一天的路,要在你這殿上歇歇。」

  修真忙道:「幫主儘管休息就是,只是敞觀已經淪落,恐怕無法好好招待。」

  龍強自顧下馬,不再答理,隨來的一個大漢道:「別的招待都不要,好酒打兩壇來。」

  修真面有難色道:「敝觀已貧至無立錐之地,只有方才那位戰先生送給我們一袋燒酒,惜花獻佛,聊為諸位驅驅寒吧。」

  那大漢笑道:「一袋燒酒!真寒酸!也罷,你拿來老子解解饞,別裝得這麼可憐相,回頭老子賠你一塊金子。」

  修真道:「諸位遠來,我們應當招待的,只是苦於拿不出東西,一點點水酒還是別人轉贈之物,哪裡敢要報酬。」

  那大漢笑叫道:「別廢話了,快拿來吧。」

  修真進了偏殿,將酒袋與碗都拿了出來,那大漢搶過去,先倒了一碗,獻給龍強,然後自己就著袋口灌了幾大嘴,其他人又等不及地搶了過去。

  他們搶著、叫著、罵著,強盜之性畢露,只有龍強一人比較斯文些。

  這時那姓戰的中年文人突然趨前一躬道:「幫主方才說在雪中跑了一天,不知是為了何事?」

  龍強看了他一眼道:「這與你讀書人無關,你最好少問。」

  戰隱不死心道:「在下雖是文士,卻最好奇……」

  龍強懶得和他囉嗦,瞪眼大叫道:「叫你少問你就少問。」

  戰隱這才不做聲了,修真對他連做眼色,意思是勸他少惹這魔王。

  此時空中傳來一陣香味,引人垂涎欲滴。

  一個大漢叫道:「嗨!哪兒在燒肉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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