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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九


  聶無雙淡淡一笑道:「先夫生性淡泊,棄世又早,妾身一介婦流,雖粗知技擊,到底不足與大俠神侶相提並論。」

  韋明遠笑道:「夫人太謙虛了,單以教訓小光手法,即已舉世無匹。」

  聶無雙神色微動道:「豈敢,豈敢!妾身本為以寒門獨家手法,尚足稱武林一秘,大俠舉手解來,足見高明。」

  韋明遠聽見她獨門手法之語,心中更是狐疑,本想出口問明的,但又怕太冒昧,只好淡淡地道:「天下武技,萬流歸宗,也許只是在下偶然巧合而已。」

  聶無雙似信未信地一笑,朝梅姑道:「梅兒!吩咐他們上席吧。」

  梅姑答應一聲,舉起纖掌輕輕一拍,立刻有兩名僕人上來,端整桌椅。

  聶無雙肅容入座道:「遠程束邀請君,無以為待,惟以一杯水酒,聊申微意。」

  各人坐定了,僕人立刻替他們斟上了酒。

  韋明遠舉杯道:「在下正是不解,夫人專程相邀,不知有何見教?」

  聶無雙抬眼一掃韋紀湄與梅姑,二人都低下頭去,聶無雙見狀微笑道:「本有一事相煩,但此時言之過早,我們還是先喝酒罷。」

  說完舉杯以抽掩口,一飲而盡。

  韋明遠雖略有所覺,但因為她不說,也不敢確定,遂亦將酒幹了。

  旁邊侍立的僕人,立刻持壺過來,聶無雙道:「給我,你們先退下去。」

  僕人將壺遞過,恭身而退。

  聶無雙接壺在手,微笑道:「妾身不善飲,恐難恭陪諸位海量,惟有執壺侍飲,以申歉意。」

  說著首先站起來,提壺替慎修斟酒。

  慎修忙站起來,雙手捧著杯道:「夫人請坐,貧道不敢當。」

  聶無雙不由分說,壺身帶著一股暗勁直壓下來。

  慎修知道她在顯示功力,忙也運勁上抬。

  二人仍持片刻,慎修將杯子放在桌上,臉色微紅地道:「謝謝夫人。」

  很明顯的,他的內力不如,甘拜下風。

  聶無雙微微一笑,替他將杯子斟滿了。

  下一個是朱蘭,聶無雙笑道:「大家俱屬女身,韋夫人請不必站起來了。」

  語中之意更是明顯。

  朱蘭雖不服氣,但是慎修的例子在先,她自知連慎修都不如,只得由著聶無雙賣狂了,因此僅冷冷地道:「恭敬不如從命,不過聶夫人也太謙虛了一點。」

  聶無雙聽見她的譏諷之言,臉色微微一變,但曹見一分旁朗含笑的韋明遠,又把這口氣忍了下去。

  寒著臉替她將酒斟滿了。

  下一個人是韋明遠了。

  聶無雙手端著酒壺,等待著他持杯站起來。

  誰知韋明遠人是站起來了,酒杯仍停在桌上。

  聶無雙微微一愕道:「大俠莫非不肯賞臉?」

  韋明遠裝瘋作呆地一指桌上酒杯道:「夫人賜酒,在下怎敢不飲,夫人斟多滿都可以,在下絕不推辭。」

  聶無雙以為他已經知道厲害,不敢較量了,傲然一笑,提壺斟下去。

  立刻奇事發生了,這壺可佇酒半斤餘,才敬了幾杯,應該還有一大半才對,可是任她將壺身傾得多外,居然連一滴酒都斟不出。

  聶無雙驟感手前有一股無形勁力,才知道韋明遠用暗力將酒逼住了。

  心中微驚,臉上微紅,手底也一用勁,一道酒泉立自壺口泄出。

  聶無雙又是一笑,笑容尚未展開,便又凍住了。

  原來那道酒泉流了一半,還沒有到達杯子,又從壺口倒了回去。

  韋明遠身子動也未動,卻露了這一手神功,將桌上的幾個人都看得呆了。

  聶無雙心中開始佩服韋明遠了,可是依然不肯服氣,裝佯再倒了一下,當然仍是涓滴不流,她收回壺一笑道:「原來壺中酒已盡,到害我在大俠前面出了半天醜。」

  說著揭過壺蓋,裡面果然一滴不存。

  在勸酒斟酒之間,韋明遠與聶無雙各露了一手神功。

  望去似乎韋明遠略占上風,因為聶無雙的酒始終沒有斟出來。

  其實不儘然,因為聶無雙竟在無形無跡之際,將一壺酒蒸幹,這手功夫自實令人欽佩異常。

  聶無雙仍站在位子上發怔,韋明遠怕她難堪,忙自桌上拿起另一把酒壺替自己倒了一杯,又將壺伸到她面前道:「在下總是福薄,竟然緣獲夫人賜酒,若夫人不以忤,在下反客為主,回敬夫人一杯吧。」

  聶無雙拿起酒杯,內勁暗蓄,準備接受他的挑戰。

  誰知韋明遠一點力量也沒有,將酒斟滿道:「敬來敬去,未免太落俗套,好在夫人方才已盡主禮,在下也盡了客道,嗣後大家還是自斟自飲吧。夫人以為如何?」

  說完舉杯邀客,大家又幹了一杯。

  一場較力之賽,就算過去了。

  不過韋明遠心中卻在警惕著,不知道她一下步又將比劃些什麼?

  這時僕人送上一盤熱氣騰騰的油爆蝦。

  聶無雙手舉銀箸道:「秋深水寒,魚蝦潛伏不動,因此較為肥嫩,維揚州庖廚,馳名天下,各位不必客氣,嘗嘗新吧。」

  說完銀箸在空中比劃了一下。

  朱蘭與韋紀湄不解何意,梅姑笑了一下。

  韋明遠與慎修卻對望了一眼,因為她的筷子在比劃之間,已經揭示了一招頗為奧妙的劍式。

  慎修毫不考慮地扶起一個蝦子,丟在口中道:「吃到魚蝦,我不禁懷念起洞庭湖來了,尤其是此刻深秋,月下泛棹,當另是一番風味。」

  這番話說得不倫不類,朱蘭用眼望一下他,覺得他果真是不大見過世面。

  聶無雙卻微微一驚,臉有異色。

  原來她方才那一招劍式,名叫「千山萬木凋」,乃是極厲害的攻招,不過有一招守式可破解,這一式正是慎修隱約表示的「月下洞庭秋」。

  聶無雙似乎還不大相信,原式再比道:「道長領略過洞庭秋色嗎?」

  慎修拿著筷子也比劃了一下道:「貧道還是在十幾歲去過一趟,到現在有三十年了,卻無日不念那湖山勝景。」

  他手中所比的招式,穩健而熟練,足證他所說三十年之火候不虛。

  聶無雙微微一歎道:「道長不愧是解人。」

  慎修亦一笑道:「夫人足可當雅人。」

  一個誇對方解得妙,一個誇對方題出得好。二人都沒有露形跡,然而大家都會心地一笑,各自端起杯子,幹了一杯。

  朱蘭這才曉得,他們已較量過一招,心中暗自慚愧方才對慎修的看法錯誤。

  僕人又送上一道菜,這次是揚州名肴——紅燒獅子頭。

  聶無雙手持銀箸道:「韋大俠!我敬你一道菜。」

  韋明遠也忙道:「不敢勞夫人玉駕,我自己來吧。」

  聶無雙口中不答應,銀箸在砂鍋上直翻。

  韋明遠一直謙謝著,筷子也揮舞直動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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