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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〇五


  靠在假山邊,躺著段天民的屍體。

  他們從井口進來的那扇門卻大開著,門間夾著石頭,不再合攏。

  顯然又有人在這裡出人過。

  他心中一緊,問道:「阮瑩瑩呢?」

  宋香一愣,抬眼看著他。

  萬家愁抓住她的胳膊問道:「阮瑩瑩呢?」

  宋香冷冷地道:「你把我抓疼了。」

  萬家愁鬆開了手,不無歉意地問道:「宋香,你告訴我,瑩瑩呢?她到底怎麼了?」

  宋香長歎了一口氣,道:「咳,看來,她在你心中的份量還是比我要重些。

  「你放心,她沒死,她只是跟她表哥走了。」

  萬家愁瞪起了眼睛:「沈君玉?」

  宋香點點頭,瞟著萬家愁道:「天下竟有那等風流倜儻的人物。」

  萬家愁道:「瑩瑩,跟他走了麼?」

  不知為什麼,心中竟象長出了一口氣。

  宋香道:「也算是吧。」

  萬家愁心頭又是一緊,道:「也算是?這是什麼意思?」

  宋香道:「她是被他表哥拉走的。但也沒見她怎麼反抗。」

  萬家愁道:「拉走?為什麼?」

  宋香道:「我不知道,聽那沈公子說,是想叫你不忘與他之約。」

  萬家愁脫口罵道:「下流!我既然與他相約,到時自會去會他,這算什麼?」

  宋香譏刺地道:「算什麼?人家是瑩瑩的表哥呀!說來總比踉你在一起名正言順一些。」

  萬家愁嘿然無語。

  良久,仍心懷不滿地道:「他既與我約會在兩月後,便當耐心等待,怎麼提前來尋找?」

  宋香道:「這你可誤會了。他此來,不是尋你的,是來殺段天民,替師門清理門戶的。」

  萬家愁這才想起段天民,走到他身邊看看。

  只見段無民頸下被刺破一個小洞,不由心下一凜,道:「這大成聖劍果真名不虛傳。對段天民這樣的高手,竟也能如此俐落地一劍致命,沈君玉的武功,似不當如此吧?」

  宋香道:「你能得師傅真傳,他為什麼不能?」

  萬家愁回頭看著她,道:「什麼?」

  宋香點點頭,道:「是,他師傅為了讓他能與你決戰,已將他一身功力全注給他了。」

  萬家愁道:「楊夫子?這是為何?」

  宋香道:「他于你師傅婆羅戰主曾有約,因故未能一會。為此抱憾一生。

  「現在若與你相鬥,又顯然是以大欺小,但若讓沈君玉與你相對,又知他略遜一籌。

  「除了這個辦法,還教他想出什麼辦法較量出你們兩派的武功高低呢?」

  萬家愁長歎了一口氣。

  他知道,自己與沈君玉的這場血戰是不可避免了。事關兩位先師的榮譽,正所謂義不容辭。

  神農架主峰上,山霧繞繞,古樹參天。

  峰頂有一平臺,方圓約二十余文,在合抱粗的冷杉樹包裹下,格外靜溫。

  山下較平緩,有采藥人踏出的小路到山腰。

  上山無路,均是峭壁奇石,險陡難行。

  但稍有功夫者甚或身強體壯者均可攀登。

  如果沒有人把守的話。

  今天卻沒人能上去。

  能上山的五處平緩處,均有人把守。

  而且是讓人望而生畏的名門大派。

  少林、武當、峨嵋、華山、昆侖。

  這五派中的任意一派,均招惹不起,何況五派聯手?

  所以那些山下的人只能望山興歎。

  他們都是來看熱鬧的。

  江湖上的兩個後起之秀,秉承師父的遺願和武功,要在這神農架上決一雌雄,武林中人,誰不想一飽眼福?

  尤其這兩人均是當年武林中三大武學宗師的傳人。天竺的婆羅戰主當年闖蕩中原,許多一流高手都貼在他手下,聲名至今猶存。

  杭州楊夫子深居簡出,但大成聖劍卻威揚天下,正邪兩道無不恭敬有加。

  他們的兩個弟子均得二人畢生功力,武功造詣已堆彌宗師,遠在當今武林七大高手之上。

  這樣的熱鬧,誰不想看?

  可他們上不去山,只能在山下猜測,議論紛紛。

  南面守山的是昆侖派。

  昆侖派前些年在江湖中有些勢微,但自從出了陸天行以後,聲名大振,門下弟子已近千人,這一次帶出的二十人均是昆字輩弟子,陸天行的滴傳徒弟,他們跟從師傅以來,一位在山上練功,很少有機會下山行走,這次有緣擔此重任,一個個意氣風發,可想而知。

  也的確沒人敢跟他們作對。

  被攔在山腰的那些豪傑,武功高於這些昆侖弟子的也不是沒有,但他們五大派聯合行動,得罪了昆侖派就等於得罪了其他四派,這個梁子,誰也挑不起。

  眼見旭日高升,料山上的比武已快開始,山腰的眾人心急火燎,有些不耐煩起來。

  可仍然沒人敢出頭闖關。

  大家都是一樣的心思,盼著別人出頭。

  為看一場熱鬧惹上五大門派,那熱鬧再好看,也不是非看不可了。

  日影漸高,人們由焦急至煩躁,有的更快一由煩躁到灰心了。

  諒想今天的熱鬧一定是看不成了,有人收拾了傢伙,準備下山。

  就在此時,在山下傳來一陣串鈴聲。

  隨著一個女子的嬌叱,一頭及驢搖頭晃腦地走上山來。

  大家都從山下來,知這山勢雖然不象山上那樣陡峭,但也坡急難行。人尚須不時手足並用,騎驢四平八穩地上來,有些異想天開。

  但這異想天開的事卻有人做了出來。

  而且並非只為嘩眾取寵。

  那驢行走跳躍,十分自然,比山羊還要靈便。

  有這樣的驢做腳力,誰肯下地走呢?

  遠看看驢,近了便要看人了。

  驢上的女子一身跤絹,綠衣綠褲,頭戴斗笠,綠紗蒙面,手持一棍綠竹棒,身材苗條,揮棒趕驢時露出一截玉臂,白得耀眼。

  看不見她的面貌,因為看不見,更顯得清而惹人。

  女子來到眾人面前,並沒停下,而是催驢往山上去。

  昆侖派弟子擋住了她。

  女子道:「咦?你不是昆侖派的小道士麼?怎麼替我把起門來了?」

  道士一愣,道:「什麼?我,我替你把門?」

  女子道:「就是,這神農架從今天起,歸我修羅派管了。你不是替我把門麼?」

  道士道:「修羅派?沒聽說過。」

  女子道:「過去你是沒聽說過,今天你不是聽到了麼?起來,讓我上去。」

  道士道:「不行,現在山上五大門派有要事,誰也不許上去。」

  女子吟了一口道:「什麼五大門派?沒想到你們這些名門正派也要借人家裝幌子。」

  但凡在漂亮文人面前,男人的自尊心總是格外強些,那道士聽了她的話,果然面上生怒,道:「什麼裝幌子?你把話說清楚些!」

  女子道:「還用說麼?明明今天山上是人家婆羅戰主與揚夫子的弟子比武,與你們五大門派有何關聯?卻勞你們在這裡狗一樣的替人家攔道,這不是裝幌子麼?」

  昆侖派弟子一聽,盡皆大怒,紛紛圍上來斥道:

  「喂,你說話老實些!」

  「竟敢到昆侖派頭上動土麼?」

  「明白的,趁早下山去!」

  女子格格一笑,道:「怎麼,你們這一幫小道士要打我一個人麼?好哇,來呀!」

  昆侖派弟子中走出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,揮揮手,止住了眾位弟子喧鬧,抬手一揖道:「在下昆侖陸放參見姑娘。」

  綠衣女子道:「哦,你就是陸老道的兒子陸放麼?聽說你也是一代英才呀,怎麼不上山去跟人家後起之秀比武,倒在這裡攔道?」

  陸放修養甚好,仍客客氣氣地道:「姑娘既知山上比武,就不要上去了。刀光劍影,若有閃失,大大不便。」

  綠衣女子道:「我來就為看這個熱鬧,你不讓我上去是什麼意思?我為什麼要聽你的話?」

  陸放道:「我是為姑娘好。」

  綠衣女子道:「謝謝,我心領了陸放,我看你這人挺懂禮貌。就給你一個面子,也不跟你打架了,你讓這些人讓開,叫我上山。」

  這番話顯然根本沒把昆侖派的門人放在眼裡,那些道士們聽了,個個摩拳擦掌,可防放卻並不生氣,仍謙謙有利地道:「姑娘,這個怨在下不敢做主。今日之事,乃五大門派相約聯手,別說在下,就是在下的師傅也不會獨自答應江姑娘上山的。」

  綠衣女子道:「五大門派,你抬出他們來嚇唬人麼?昆侖派怎麼淪落到這等地步!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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