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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七八


  綠雲似的竹林連綿坡上,山風過處,發出一片脆響。靠谷底處有一片平坦草地,景色幽靜美麗如世外桃源。可惜草地上躺著五具屍體,慘烈之氣把是致部破壞了。

  還有兩個人屹立對峙,一是銀老狼,像半截石塔似的身軀,尖白的牙齒,看來甚是可怕。對面的人是萬家愁,冷靜但也很堅決地凝視著對方。雖然已耗費了不少氣力,才打發了大雪山的幾個魔頭。但只要內傷暫不發作,銀老狼呀銀老狼,你休想活著逃出此地……銀老狼突然仰天縱聲擰笑,雙手伸出,一片漆黑,連指甲也是黑色,隱隱有黑氣透出。萬家愁微微冷笑,怪不得這廝敢把娶親消後、公告大下,原來已練成了凶毒度功。從他笑聲中可以聽得出這門庭功凶毒霸道兼而有之,若是不敵之時,最後必是使出同歸於盡的手法……凶厲獰惡的笑聲在山谷回蕩,聲勢威猛駭人,附近的竹葉,竟被震落了不少。那笑聲忽然多了一種力量,使人感到除了凶厲可相之外,心中忽然煩躁迷亂,因而感到悲觀,似是得到了失敗的預兆。萬家愁泛起疑念。

  銀老狼的魔功神通怎會達到如此驚人境界?等於兩個銀老狼各自發出不同味道的聲音,合起來功力便強了一倍。

  萬家愁不禁惕然震凜,看銀老狼這等造詣,一拼之下,我內傷非立即發作不可……銀老狼聲音中透出的威勢越發強大了。萬家愁把心一橫。罷了,唯有先發制人,一出手就與他拼個同歸於盡才行……萬家愁提聚玄功,那軍某利神功流遍全身,最顯著的特點是那雙眸子閃射出綠色的光芒。耳邊忽然聽到一絲細如蚊叫的語聲,卻仍有圓潤可愛之感。「萬家愁,別操之過急啊……」聲音很熟悉,是誰呢?「我是宋香,還有范光明和聞中聞在此……」原來是魔教三大魔使,據說他們比魔教長老都厲害些,這三人在此,大事不好。萬家愁正轉思間,宋香聲音又送入耳中。「你能走則走,聞中聞正施展他音響絕技,説明銀老根對付你。范光明擅長幻變,他猛一出現時,你以為他是誰就像誰……」

  這個消息既可怕亦可慰,可怕的是三大魔使在側,銀老狼已立於不敗之地,可慰是銀老狼魔功雖高,卻仍未達到制不住的境地。我寧可同歸於盡也不能走。萬家愁惡狠狠地想,宋香的好意我只好心領了,奇怪的是她怎會反過來幫助我呢?宋香的聲音在這兇惡高冗刺耳的獰笑聲中,特別溫暖可愛。「段教主帶了鄺真真,不知如何隱入黃泉井中,失去蹤跡。據他的留言,三五個月之內不會出現……」

  她停歇一下,又道:「沈君玉已傷在我們聲魔陣之下,若不是楊夫子及時趕到,你就沒有情敵了,哈……哈……」唉,在情場上若是須得靠別人誅除情教才獲勝,有何趣味?有什麼意思?萬家愁苦笑一下,現在又知道銀老狼不是獨自施威,比較輕鬆得多年稍為涉想些別的事情也不打緊。「愛也好,根也好,一切等我殺死了銀老狼之後再說。」萬家愁堅決地想道:「待我能夠生還,才談得到別的啊。謝謝你,宋香但願將來有機會報答你……」萬家愁的身子突然間長高了大半尺,霎時神態威猛之極。伸出大手,迎面抓去。

  雙方五六尺的距離,在他好像颶尺而已,箕張的五指居然伸到銀老狼面前。銀老狼大吼一聲,雙手忽拍忽聽,幻出無數黑色掌影。萬家愁手掌穩定前進,看來根本沒有閃避拆解,但奇怪的是銀老狼一雙黑手舞得雖急,卻碰不到敵人手掌。

  萬家愁掌勢忽然一推,啪的一聲,銀老狼終於以雙掌封住門戶,但身子卻踉蹌連退六七步之多。雙方的武功造詣顯然還有一段距離,萬家愁的萬妙神手神奇絕世,若不是身負內傷,神功只能用上幾成的話,這個照面就要了銀老狼性命了。右邊坡上的竹林內閃出三條人影,當中的一個在陽光之下,相距不遠,竟然模模糊糊難辨面目。

  但右邊的一個五句老者,面孔瘦削冷酷。左邊的道裝高會女子、面圓眼圓,卻美豔如花。都看得很清楚。

  三大魔使一齊出現了,宋香身為魔使之一,可不敢打退堂鼓。

  必要時她也不能不出手的。萬家愁對她的處境十分明白,亦不曾妄想要她公然倒戈幫忙自己。當中的人必是幻變魔使范光明,他的面孔能隨別人心意變幻,那麼瞧不瞧他都是一樣……左方山坡上的竹林忽然也走出幾道人影,首先是一聲佛號,清澈慈祥,彌漫全谷。接著一聲清嘯,從遠遠的山腰傳來,修忽間嘯聲已到了谷中,霎時嘯聲遠遠上了另一個山頭。沒有人需要用眼睛追查究竟,這是天下七大高手中以輕功獨步天下的萬柳散人張安世。三大魔使都凜然停步,目光穿越過山谷,停在對面的山坡上。

  那兒一共有六個人,少林寺的圓音大師,武當山的林虛舟真人,昆侖劍客陸天行,鐵膽包嘯風,峨嵋鐘天垢,清麗如仙的華山李玉真。張安世則不知隱身何處,但以他的輕功來說,雖在遠處山林之內,其實不啻站在一起。

  圓音大師祥和的聲音飄過山谷。「久仰三大使者威名了,貴教向來不理人間俗事,今日何以破例出山?」三大魔使對望一眼。

  這個老不死的和尚明知故問,好不虛偽!但怎麼辦呢?情勢擺得很分明,我們不出手他們也不干預。宋香點點頭,輕聲道:「忍辱負重,徐圖良策。」

  范光明皺皺眉頭,聞中聞也道:「對,咱們犯得上麼?」范光明勉強地點頭同意。

  至於他的勉強是真是假,別人就無從知道了。萬家愁突然長嘯一聲,巨手一落,抓住了銀老狼右手腕,哆哆一聲,銀老狼轉身便跑,快逾飄風,萬家愁手一伸,長達七八尺,抓住銀老狼一頭亂髮,向下一壓,很老狼慘噪一聲,那麼高大的身子,硬生生扁塌下去……萬家愁歎一口氣,面色變得很蒼白。先向宋香望了一眼,接著向圓音大師一邊邊拱拱手。

  李玉真清脆的聲音道:「飛猿施主,揚夫子在莊內等你。」

  其實上房內已找不到楊夫子和阮雲台的蹤影,只有阮瑩瑩坐在榻上,背部墊著棉被。另一張床上,沈君玉伸伸懶腰,離開了那張床。

  阮瑩瑩比他回醒得早,見了沈君玉打坐,不敢驚動,獨自陷入沉思中。

  看這佈置,父親又不見影蹤,顯然他把難題交回我手中。

  沈君玉回醒後,一定要問那句話無疑,我怎生回答他呢?阮瑩瑩不由得皺起柳眉,暗暗叫苦。沈君王向她點點頭,喂了一聲。「你怎麼啦?傷勢有沒有大礙?」阮瑩瑩搖搖頭道:「沒事,父親放心走開,必定沒有大礙。」

  沈君玉泛起一個冷笑。

  「姨丈向來算計得很准,對不對?」聲音帶著嘲諷意味。

  「我急著要問你一個問題……」

  阮瑩瑩微笑一下,心卻是苦的。來啦,這是無可避免的問題。

  但君玉啊,我求求你,給我力量,只要你告訴我一聲,你沒有我就活不下去。我……我為了這緣故,非得一輩子跟著你不可。

  我求求你,告訴我……她心中哀叫的聲音,沈君玉一點聽不見,他心中充滿了爐忌、憤怒。所以不能用心靈的耳朵聆聽。

  沈君玉慎重地渡到正對面,目光凝視著她:「告訴我,你要我還是要他。」

  每個字清清楚楚,斬釘截鐵。

  阮瑩瑩眼中湧出晶亮的淚珠,像蒼白色花朵上的露水。

  他竟然聽不到我的哀求,唉,為什麼呢?你怎能聽不見,……

  「我……我不知道……」

  她輕輕說,但忽然勇敢地直視著沈君王,堅定地道:「君玉,我真的不知道!」

  沈君玉感到一陣天旋地轉,但咬咬牙忍住了,也把一腔潰淚忍住沒流出來,「好吧,等有一天,你想通了,我們再說吧……」

  他轉回身子,向房門行去。阮瑩瑩的淚珠一顆顆進下來。君玉啊,你這樣子便離我而去麼?

  你不要我,我……沈君玉忽然停步,回頭深深瞧她一眼。

  強烈的自尊心使他決然掉轉頭,一步跨出門口……同樣的情形會不會發生在萬家愁身上呢?阮瑩瑩一邊抹淚,一面惶惑地想。

  萬家愁也是自尊心很強的男人,他們都是鐵掙掙的漢子,永不肯低頭。

  但我恨鐵錚錚的漢子,為什麼不可以告訴我,他需要我呢?

  萬家愁注視她很久,一時已忘了自己的不舒服。那可惡的內傷,總有一天不是我趕走了你,就是你要了我的命。

  不過這都不關重要,吳立玲到底有什麼決定呢?仍然是不知道麼?

  阮瑩瑩抬起頭,一點不訝異萬家愁的出現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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