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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四二


  周老二點點頭,道:「使座說得不錯,還有一個法子,那就是由在下戴罪立功,使阮小姐順順當當嫁給銀令主。」

  他既參與其事,那些對話忘記與否就毫不相干了。

  毀形鬼使道:「從前本使曾聽說過你是本教中大有才智之上,果然不假。你怎麼說?咱們一言立決。」

  周老二道:「在下甚願有戴罪立功的機會。」

  毀形鬼使道:「那很好,但你死罪可免,活罪難逃……」

  話聲中一棒掃去,抽中周老二左腿,啪劈一聲,周老二痛不可當,攆因地上。

  雙腿腿骨盡行斷折。

  原來毀形鬼使哭喪棒的勁道分作前後兩波,前一波的力道折斷了左邊腿骨之後,跟著第二波的勁道透過去,把右腿骨也給折斷了。

  下午約是未初時分,周老二用兩隻拐杖代足,通過一道鐵門,走人一間相當寬敞的房間。

  桌邊一個美麗的妙齡女郎支須沉思,那鐵門開關的聲音竟不曾使她轉眼瞧上一瞧。

  周老二凝身不動,心痛如絞。

  在武林人眼中,她出身高貴,容貌俏麗,又是青春年少。

  若是匹配與那惡魔似的銀老狼,實在悲慘不過,豈只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而且。

  不過世界上有什麼比生存更重要的呢?

  退一步說,拖延著生存的機會,或者有柳暗花明的轉機也未可料。

  「阮小姐,在下是周老二。」

  「哦,是你。」

  她迅轉眼望過來。

  「我還以為又是那些做說客的無聊婆娘。啊呀,你的腿怎樣了?」

  周老二苦笑一下,道:「在下雙腿折斷,但這是小事,不足掛齒

  他把身子靠牆,便不費什麼力氣了。

  「在下也是說客,這一層阮小姐定必想不到吧?」

  阮瑩瑩驚異地凝視他,好像想從他面上的表情找出什麼道理似的。

  「你來勸我嫁給那頭野獸麼?真的麼?你真的要我那樣做?」

  周老二嚴肅地點點頭,道:「自然是真的,在下斗膽請問小姐一個問題,你如是不願偷生苟活,為何現下還不自尋了斷?」

  他不等阮瑩瑩回答,自嘲地笑一聲,又道:「你不必回答,在下其實也知其故。這個房間防衛甚是周密,體武功已被禁制,四肢乏力,縱想自尋了斷,也是有所不能。」

  阮瑩瑩倒了一盅茶,起身走過來,端到他嘴邊讓他喝。

  周老二一瞥之下,見她掌心寫著「待時而逃」四字。

  於是呷了一口,點頭道謝。

  「你很坦白,」她說:「我正在想要不要痛駡你一頓。」

  周老二道:「小姐是明智知機的人,心知罵在下一頓,也是徒然。故此打算忍住氣,聽聽在下勸婚的說詞。」

  他稍歇一下,暗自猜想那銀老狼不知有沒有親自在門外盤聽。

  「在下早先親眼得見梅剛兄在蟻窖中,慘遭萬以齧身之苦,又見啞婆婆囚鎖于水牢中,那水含有毒質,啞婆婆的樣子瞧來痛苦無比。」

  阮瑩瑩輕歎一聲,道:「我答應了這頭親事,他們就可以脫離苦海了,是不是?」

  她忽然打個寒噤,如果這一拖延手段到頭來竟然弄假成真,她一生一世要陪伴那野獸似的男人了。

  萬家愁的臉孔和另一張美如冠玉的臉孔浮現在眼前,萬家愁沉默淳樸,卻極堅強有力。

  另外那個青年便是沈君玉,在煙柳濛濛,波光萬頃的湖邊的那段戀情,怎能忘懷?

  阮瑩瑩的勞心抽痛起來,連連歎氣不已。

  她的父親智慧仙人阮雲台,智名滿天下,平生算無遺策,可是這回摔起變化的,恐怕他也出乎意料之外。

  他能不能在吉期已屆之前,把魔掌中的獨生愛女救出生天?

  沈君玉聽到這個鋪張得天下皆知的婚訊,會不會前來惹事?

  萬家愁現下在哪裡?

  他內傷未愈,沒有她在旁邊照料,實在甚是危險……

  周老二的聲響傳入地耳中:「吉期定於下月中旬,阮小姐,那銀個主乃是白蓮教南支領袖,勢力極大,武功深不可測。你嫁得這等夫婿,也不辱沒了你。」

  這樣說來,還有三十多天,在這段日子內,銀老狼會不會來侵犯她呢?

  阮瑩瑩搖搖頭,不敢想下去。

  反正就算不答應,銀老狼想犯她亦不是辦不到。

  萬家愁悠悠睜開眼睛,但覺天色甚是晦暗,似是陰雨連綿時的天色,教人感到無端不大舒服。

  他覺得虛弱無力,但仍轉眼四下打量,一面回想前事。

  目前到處,天花板是一片發白黴濕的石頭,四面牆壁也一樣。

  原來是在山洞裡。

  萬家愁猛地記起,在那陰風洞內他氣竭力盡,內傷發作,昏迷過去。

  到現在不知已過了多久?

  這兒是什麼地方?

  鄺真真厲無雙她們是否無恙?

  這個石洞約是兩丈方圓,潮濕灰暗。

  石進洞壁有道寬約尺許三尺來高的裂口,便是唯一的出入通路。

  萬家愁吸一口氣,運轉內息。

  但覺那股內息若續若斷,若有若無,全然提不起來。

  試著動彈一下四肢身體,雖然能夠移動如意,卻感到甚是軟弱無力。

  從前好幾次內傷發作之後,比現下的情況更糟。

  只有最後那一次例外,當時回醒之後,幸得吳芷玲之助,情況最好。

  真可惜吳芷玲不在這兒,否則我只要不死,總能恢復幾成功力。

  萬家愁一想起吳芷玲,心中掠過一陣溫暖,但也倍覺悵惆。

  前途茫茫,命運難料,能不能與她重逢再見呢?

  萬家愁慢慢坐起身,這才發覺床榻只是一塊木板,卻鋪有厚厚的褥墊,被子也很厚暖。

  床板是被幾根綁紮而成的架子托高,離地兩尺。

  只見接觸地面的架腳,竹身上已長著一層發黴了的白毛。

  萬家愁吃一驚,瞧清楚那些粗竹青氣未消,顯然所折未久,卻已長了黴,可見此地濕問異常。

  他盤聯而坐,摒除雜念,小心緩慢地調運內息。

  他修習的軍荼利神功乃是天竺無上功夫,極是神異。

  只片刻間,丹田中便已集聚了一小團真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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