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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三〇


  心念一次,迅即又從陰風間隙中躍過去,悄悄站在小朱身後。

  他的武功比小朱高強百倍,行動之際全無聲響,小朱做夢也想不到背後有個人站著。

  小朱胸有成竹地慢慢地拉那布袋,忽然停手,拿起垂在地上的細索,又取一支木尺,量度起來。

  他由細索末端一直量去,到後來細索已繃得筆直,只見索上打著三個結,每個相距半尺左右。

  小朱量到第一個索給,伏低身子,另一隻手摸到刻在石地上一道橫線,在風燈燈光下比對了一下便再緩緩扯動繩索,直到當中繩的結恰好與點上橫線齊平,這才停手,大聲道:「師妹,我說話你可聽得見?」

  白布袋內的鄺真真身子籟籟而抖,道:「聽見……」聲音沉悶發顫。

  小朱道:「你若是覺得忽然更寒冷,胸口級網快要透不過氣來,趕緊拼命叫一聲。」

  他把這話重複了一次,還要鄺真真回答知道了,這才又開始扯動繩索。

  這回的速度更加緩慢了,萬家愁雖是瞧不見他正面,但也知道他極是聚精會神,心想這廝果是真心要救出鄺真真,不如等他把鄺真真拉過來後,再等到黑煞陰風發作完再說。

  於是萬家愁一聲不哼,靜等小朱施為。

  要知那小朱強迫鄺真真嫁與銀老娘為妻之舉,萬家愁自是大為氣惱,決意重重懲治小朱一番。

  但為了想多知道一點有關銀老狼的情況和下落等,便又不肯魯莽出手。

  突然耳中聽到兩個人的步聲,一個從東面行來,一個由南面行來。

  步伐十分輕捷,顯然武功甚高。

  萬家愁大是驚異,心想這等險惡黑暗的地方有人出現,定是有謀而來,斷斷不是進來遊逛。

  只不知這兩人是何路數?

  他不願離小朱太遠,以免黑陰風大作之時,來不及隨他躲入風眼,當下一縱身,便如輕煙般飛起兩丈,左拿一搭石柱,身形便粘附柱上不動。

  萬家愁居高臨下,等了一會兒,只見兩團極談的黃光迅快飄來,各自在距小朱丈許處倏然停步。

  萬家愁瞧得真切,他見這兩人一身白衣,手中各自提著一盞風燈。

  不過他們的風燈用黑市團住,只射出少許燈光,照在地上。

  在這陰風洞內,情形甚是特殊,小朱的風燈不加遮蔽,尚且燈光如豆,甚是黯淡,何況把燈光遮起來,除了提燈之人可以照見地面之外,相距尋丈便見不到光影了。

  那兩人沒有聚在一起,彼此相隔兩丈餘,也不知互相瞧得見瞧不見。

  小朱自是不知道這兩人來到,拿尺量過手中繩索之後,忽然丟下繩索,雙手平伸出去。

  萬家愁心下納悶,不知他是何用意。

  見他雙手五指又過了一陣箕張,似是準備抓取什麼物件一般,又見他把風燈放在腳尖前數尺之處,忽然恍括:是了,他打算撈取那風河河道中漂流的負心竹,那麼他把鄺真真放在那個位置,必有深意。

  哎,對了,他叫鄺真真忽然感到奇冷透不過氣時,掙扎大叫,這一定是那負心竹漂到時的預兆。

  哼,他想一舉兩得,一則替銀老狼成就好事,二則利用鄺真真查出負心竹漂到的預兆。

  這如意算盤打得很響啊……

  他雖然不是聰明絕頂之人,但對於小朱利用鄺真真找尋負心竹漂到的徵兆之舉,也知是因為他們毒門中人,對這黑煞明風感應與常人不同之故。

  換了別人在布袋中,萬萬不能測出這徵兆。

  白布袋中傳來鄺真真顫抖的聲音,道:「小朱,你為何不拉我過去?」

  小朱道:「你耐心點,若是不依趨避法門,只怕觸發了黑煞陰風,咱們都死無葬身之地。」

  鄺真真突然厲聲道:「這話不盡不實,你必是有什麼奸計詭謀!」

  小朱哈哈一笑,道:「你已答應了銀幫主的婚事,那就是幫主夫人了,我小朱還敢有什麼好謀詭計?」

  鄺真真哼了一聲,想是感到此言有理,所以不再多說話。

  萬家愁但見那團黃光中,左面的一團突然後退,接著向右方移動,到了右面那團黃光後面尋丈處,便停住不動。

  他好奇心一起,掌心嚮往上吐,身子一退飛了兩丈,輕輕飄落地上。

  接著走近前面那團黃光,目光到處,只見此人瘦瘦高高,頭髮花白,面龐瘦削見骨,露出冷酷陰毒的神色。

  這個高瘦者目光凝聚,緊緊盯住小朱那邊,也露出凝神聆聽的神氣。

  萬家愁認不得此人是誰,只知不是從前踉隨銀老狼的章武幫高手。

  當下移近後面那團黃光,只見是個中年美婦,面龐白皙之極,似是自小至今從未曬過太陽一般。

  萬家愁也不認得她,心下一怔,忖道:這個女人雖是長得美麗,但眉宇之間一片冰冷,教人看了心裡很不舒服。

  只不知這兩人是何門路?

  在這兒有何圖謀?

  他知道等下去必定可以獲得一些線索,以解心中疑團。

  又見那中年美好目光不時四下流轉掃視,不似那高瘦老者一味凝瞧小朱,登時又知她武功比高瘦老者高明一些,故此她能發覺老者的燈光而繞到後面。

  萬家愁微微一笑,目下這等情形不只螳螂捕蟬,黃雀在後。黃雀後面還有老鷹呢。

  只是他這頭老鷹卻是頭糊塗老鷹,根本不知道這是怎麼回是。

  鄺真真突然叫了一聲,聲音低鬱顫抖之極,一聽而知她冷得要死,勤悶得透不出氣,絕對不是裝假。

  高瘦老者放下風燈,無聲無息、向前躍去,手伸處五指如鉤,扣住小朱頸後大穴。

  小朱左手抓住一支四尺長的細竹,右手伸向地上的細繩,手指只差兩寸,便被高瘦老者扣住了要穴,全身僵硬如木石,動彈不得。

  他武功本來不弱,說什麼也不至於這麼容易被人擒住要穴。

  但其時他詭計得逞,左手果然撈住了毒門視為無上至寶的負心竹,這一喜非同小可。

  此時他還不忘救回鄺真真,否則再邁片刻,她在那股凝聚如往的黑煞陰風沖卷之下,勢必送了性命。

  故此他一方面大喜欲狂,一方面又要顧人。

  那高瘦老者五指抓下時,竟毫無所覺,登時身落入手,絲毫動彈不得。

  小朱雖是穴道受制,仍能開口,道:「幹什麼?你是誰?」

  高瘦老者陰惻測冷笑一聲,道:「你是溫跤子的門下,對不對?」

  小朱心頭一震,哈哈道:「你……您老是哪一位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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