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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七四


  文開華已拔步奔向左方一片樹林,耳中聽見賴珞威脅之言,仍然不停步的奔去。心想:「你這話只好騙騙愚笨之人,哼!我逃或不逃也終難改變你的歹念……」她一身武功雖失,但腳下仍比常人迅快,轉瞬間已奔入樹林之內。

  玉軸書生房仲玉軸迅掃出去,喝道:「賴珞接招……」這一軸毒辣奧妙異常,力道強勁之極。賴珞心中一凜,連忙收攝心神,全力應付。

  黑煞手賴珞本以為房仲內傷,功力大減,最多十招八招就可以收拾下他。誰知房仲的內功別具妙用,居然能硬生生壓下內傷,依然發揮得出以前一樣的武功,自然這等法門只會使傷勢更為嚴重,無異於飲鴆止渴。可是在萬不得已的情形之下,這種暫時壓制內傷的法門倒是十分有用。

  這兩人共事多年,對彼此武功的長短都頗為了解,因此這一交手,形勢險惡無比。

  黑煞手賴珞心中暗暗叫苦,原來玉軸書生房仲的打法與平常不同,十招之中倒有八招是兩敗俱傷的傷殘手法。在他而言,若是能得與賴珞同歸於盡,自然十分上算。賴珞功力雖是比房仲深厚一些,可是碰上這等情況,許多奧妙手法都使不出,只能穩紮穩打,不讓對方有機會迫攻上身。

  看看已鬪了四十餘招,玉軸書生房仲已感到內力消耗極鉅,眼看就要無以為繼,到了內力用盡之時,不要說被對方拳力劈上身,便那內傷猛然發作,也就足以要了他的性命。

  他本也是慣經大風大浪的人物,心念一轉,決定儘量拖延時間,一方面讓文開華逃遠,一方面希望趙岳來相助。

  於是他改變手法,一味遊鬪,輕易不肯出手進攻。賴珞可不敢絲毫大意,明知對方拖延時間,也不敢貿然反撲,局勢便立呈膠著狀態。

  兩人又鬪了三十招,這三十招幾乎等如平常的一百招之久。黑煞手賴珞運足掌力橫掃對方手中玉軸,只聞輕響一聲,那根玉軸容容易易就飛開老遠。他正要順勢攻入,忽見房仲左掌護在前胸,手法奇突,似是有極厲害的殺手,登時打消攻入之念,卻見房仲身形一晃,隨即跌倒地上,動也不動!

  黑煞手賴珞先是怔,隨即仰天冷笑一聲,心想:房仲他分明內傷發作,真力耗盡,是以自行倒地。在他欲倒未倒之前,無意中舉掌當胸,我還當是一招深不可測的殺手,險險被他駭退,真是好笑得很。轉念之時,隨意一腳踢去。玉軸書生房仲肋骨微微發出響聲,似是被他這一腳踢斷兩三根之多,同時身軀也飛開七八尺遠。

  房仲落地後仍然僵臥如死,賴珞這才略略放心。他剛才的一腳只是要試一試對方是否已死,所以力量不重。當下又走上前去,想了一想,提聚真力貫注在右掌,緩緩舉起,打算施展劈空掌力再給他一掌,以免被他死裏逃生。

  這一掌欲發未發,忽聽三丈外傳來一聲「打」,同時已感到一宗暗器帶著破空之聲「嗤」地迅急襲到。黑煞手賴珞極是老練沉穩,閱歷豐富,一聽口音便辨認出不是趙岳,也不是文開華,而是一個陌生的男子口音。

  當即變化掌勢,那股掌力「砰」的一聲向襲到暗器劈去,同時之間還不肯放過房仲,生怕他還有萬一生還的機會,提起左腳向房仲胸口踹落。

  他的掌力到處,登時劈飛那宗暗器。但這時又發覺另有一宗暗器襲到他腰間的「章門穴」,相隔極近,萬萬無法出手擊落。

  這「章門穴」乃是人身要穴之一,中者立斃無救。賴珞雖是心黑手辣之極,一心一意要多給房仲一下殺手,以免他還能復活,可是目下要穴受襲,自己性命要緊,便顧不得治房仲,扭腰疾閃開去,但覺那枚暗器勁疾地從腰間掠過,不禁出了一身冷汗。

  他閃開尋丈,站定之後,轉眼四瞥,心想被自己掌力劈飛的那枚暗器勁道平常,但襲向腰間穴的暗器卻顯然內力深厚,指力奇強,遠在三丈外發射,仍然如此勁疾,實是駭人之事。再加上這枚暗器所取的部位十分歹毒,竟是預先算準他有提腳踹人的一著,所以先襲章門穴,迫他無法不閃避開去。這個敵人能在自己尚未起腳以前,預先發暗器襲向這一處還是空虛的部位,而自己卻不出所料的把身體湊上那部位,可見得敵人料事之明,才智之高,非是常人可及。

  樹叢後出現三個軒昂少年,大步奔出。賴珞不覺駭一跳,但隨即瞧明白這三人沒有趙岳在內,這才鬆一口氣,冷冷道:「諸位練得好高明的暗器手法,本座還要請教諸位姓名?」

  當中的一個瀟灑英雄的長衫少年應道:「在下向慎行,這位是任君麟,這一位是查剛。」

  黑煞手賴珞不置可否的唔了一聲,心想近年來鐵柱宮對各地武林探查已鬆,許多得力舊部相繼離開,所以耳目不周。若在從前,江湖上出了這等少年好手,定必早就查得一清二楚,飛報宮中了。

  向慎行又道:「我們都曉得賴堂主的身份名聲,只不知地上這位房堂主何故見罪於賴堂主?」

  賴珞心頭又是一凜,迅快轉念道:「我向來行蹤隱秘,享名雖盛,但江湖上認得出我真面目之人寥寥無幾。況且我相貌平凡,毫無特徵,最是難認不過,這幾個後生小子怎的都認得出我?又認得房仲?」

  這念頭快如電光石火般在心中一抹而過,表面上仍然裝出若無其事之狀,淡淡道:「本座處置敝宮罪犯,內情無須告訴你們,只不知第二枚暗器是那一位施放的?」

  向任查三人都微微怔,向慎行接著點頭道:「正是區區所發!」

  賴珞特別注意地打量他幾眼,他早就瞧出此人乃是三人之首,因此向慎行自認是他施放第二枚暗器,便不能不信。

  他連番激戰之下,內力消耗極鉅,這時連忙暗暗調氣運功,一面說道:「你們想必是初次出道闖名立萬,因此雖是師門武學不同凡俗,但本座仍然不知諸位來歷!」

  向慎行暗覺訝異,心想聽說鐵柱宮這幾個頂尖高手甚是驕傲自大,動輒殺人。怎的這賴珞似乎甚是和藹平易,態度相當謙和。於是朗聲把自己三人的師門來歷說出,然後說道:「房堂主不知犯了何罪,以致賴堂主起了務必置諸死地的決心?」

  黑煞手賴珞仰頭望天,不聲不響,原來此時他運功正到了要緊關頭,所以不能說話。向慎行他們測不透賴珞俾首望天是甚麼意思,又問了兩次,忽見他額頭鬢角微微冒出白氣,向慎行猛然大悟,可是這刻縱有出手偷襲之心也來不及了,何況向慎行乃是當今崑崙派掌門人的公子,豈肯做出偷襲之事?他微微一笑,道:「賴堂主大功告成之後,想必就要出手為難我們了?」

  黑煞手賴珞透一口大氣,不再仰頭望天,轉眼望住向慎行,冷冷道:「不錯,諒你們三人也不是本座敵手!」

  查剛怒道:「世上儘多盜名欺世之輩,你雖是名頭響亮,但未必就有真才實學。」任君麟大笑道:「對!對!是不是贏得我們三人,還須動過手才見分曉!」

  這叫初生之犢不畏虎,那黑煞手賴珞名震武林多年,即使是他們三家的長輩高手遇上了,也不敢胡亂開罪他。但任查二人卻毫無忌憚,肆意反嘲。

  賴珞心中充滿了殺機,這倒不關任查二人的無禮,而是向慎行的功力及心計都使他十分嫉妒驚惕,心想如不及早除去,日後又是一個強過自己的高手了。他又想起了房仲,總覺得沒有多加一掌或是踹上一腳便放心不下。心中盤算了一下,當即決定先得了結房仲這件心事,然後才放手屠殺這三個少年,倘若萬一敵不過他們,逃也逃得毫無牽掛。

  此念一決,暗中計算雙方與房仲的距離,算定只要能夠用言語分散他們的注意力,趁機躍去,一腳就足以了結房仲這回事。為求萬全起見,最好出手之時,順帶發出暗器分襲那三人,便可萬無一失,甚至牽掣得他們根本無法施展暗器阻擋自己。

  他彎腰撿起一截樹枝,突然間向他們左後側瞪眼道:「甚麼人?」喝聲中迅快把樹枝折作三段,抖手發出。向查任三人只要被他詭計騙得轉眼一望,心神一分,便難躲過他偷襲的暗器。誰知這三人眼睛轉也不轉,因此瞧得真真切切,一齊及時地閃避暗器。

  賴珞佯喝,發暗器以及撲向房仲這些動作一氣呵成,此時人已猶如離弦之箭,疾射出去。驀地一縷勁風襲到,又是恰到好處地取他左胸「天池穴」。

  賴珞只要停得住撲去之勢,這枚暗器根本就射個空,但賴珞此時焉能煞住去勢,身軀一直趕湊上去,這一來賴珞那還有餘暇踹踢房仲?一提氣加快衝去的速度,同時發掌劈擊暗器。

  剎時間形勢已變成賴珞飛越過房仲,落在丈許以外,向查任三人則早了一點站穩,個個瞪眼怒視。查剛火氣較猛,大喝道:「兄弟先會一會這惡徒!」掣出精光閃閃的鋸齒刀,撲了上去。賴珞不等他迫近便自出手,一掌隔空劈去,查剛出手封禦,但覺敵人掌力雄勁無比,竟無法迫前半步!

  向慎行一瞧這黑煞手賴珞果是名不虛傳,掌力之強一時無兩,不敢再讓查剛獨鬪,以免死在賴珞掌下。當即掣出長劍,大喝一聲,縱上半空疾羚敵人。

  天下間只有崑崙派的門人膽敢縱起半空攻敵,黑煞手賴珞對他估價甚高,迅即騰挪易位,一面出手抵徹。

  向慎行使出崑崙派雲龍大八式,當真是矯夭如龍,飛騰迴旋,手中長劍發出嘶風之聲。加上查剛的鋸齒刀兇猛斫劈,只把大名鼎鼎的黑煞手賴珞,攻得招架不迭,竟無還手之力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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