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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六五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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于二姐咕噥道:「我還是不信,天下有誰破得我們五人聯防之術?」溫老大道:「等聽完他的話再說,目前縱是不信,也得留神聆聽!」 趙岳朗聲道:「說穿了也沒有甚麼,那只是兩句老話,便是『擒賊先擒王,射人先射馬』。諸位以為如何?」 于姜岑等四人瞪眼發愣,溫老大驀地跳起老高,叫道:「說得是……說得是……但日後嶺南派聯防之術再出現於江湖之時,就不是如此情狀了!」 岑老四忍不住道:「大哥,小弟還是不懂!」 溫老大道:「他意思是說我們聯防之術雖然極盡神妙,但變化之際,全靠我發號施令從中指揮,是以若是抱定擒賊先擒王,射人先射馬的宗旨,全力攻我,設法迫得我不能發出暗號,這聯防之勢豈非可破?」 那四人這才恍然點頭,轉瞬間姜三姐大聲道:「此法說了等如不說!」 溫老大訝道:「三妹這話是甚麼意思?」 姜三姐道:「我們聯防之術,就是勝在防禦堅強,人人互相呼應,誰也傷亡不了!他若是能對付了大哥你,那時聯防之勢已經瓦解,根本談不上擒賊擒王,射人射馬的話!」 岑老四接口道:「是啊,對方隨便攻破我們其中一環,我們聯防威力就大見減弱,何須限定先攻大哥這一環?」 于二姐道:「大哥是五環之中最強的一環,若是他對付得了,何不省點氣力先對付其餘的人?」 溫老大沉吟道:「你說得有理,但我總感到不對,好像還有破綻!」 趙岳也是目瞪口呆,一時無法駁回他們的理由。 忽然一陣尖銳的冷笑聲,傳入眾人耳中,于二姐喝道:「文開華,你笑甚麼?」 眾人目光都向江面上的竹屋望去,只見文開華站在門邊,一手扶住門框,遠遠望去,似是弱不禁風,別具一種嬌美之態。 她應道:「我自然有道理,但你們這等態度,我便不說!」她聳身一躍。凌空而起,衣袂飄拂,輕盈地落在岸上。 她這一舉動分明是改變了早先尋死之念,趙岳心中反而感到沉重。要知他本來不是善變之人,既已決心陪她同赴黃泉,此後心中便無牽無掛,但現在忽又生變,許許多多無法解決之事忽又兜上心頭,反而甚是不安。文開華何等聰明,眼角一瞥,便已得知趙岳心情,當下也不知自家情緒是甜是苦。 岑老四喝道:「文姑娘到底說不說?」 文開華道:「說又怎樣?不說又怎樣?」 岑老四啞口無言,溫老大沉聲道:「任憑姑娘吩咐就是!」 文開華道:「好,我只要講得出破你們聯防之法,你們都須聽我的話!」 于二姐因她與情敵喻慧在一起,猶有餘恨,怒道:「這是甚麼話?你要我們死,我們也去死麼?」趙岳凜然道:「朝聞道,夕死可矣!只要得聞大道,死又何妨!」 于二姐呸一聲,道:「誰跟你說話?」溫老大道:「文姑娘若肯賜告,命我等做何事,感激不盡!」 文開華沉吟一下,說道:「容易得很,你們五人齊齊整整,一個也不能缺,緊跟著這人,保護他的安全,以一年為限,若是跟不住他,那就每人斫去一隻左手……」 于二姐叫道:「甚麼?叫我們跟他一年?還得保護他的安全?不行,我寧可不要知道本門聯防之術的破法……」 文開華微微一笑,道:「那也由得你們,其實你們很划算,若是沒有他在一起,只怕你們過不了鐵柱宮這一關呢!」 趙岳接聲道:「在下決計不再論武動手,若是鐵柱宮之人出現,我不是跑得最快,就是被他們殺死!」 這話中所含的意見,極是沉痛,眾人聽了都不禁一怔。文開華何等聰明,眼珠一轉,哦一聲道:「你已經見過你的義妹了?她怎麼啦,不理你?抑是已經削髮出家,皈依三寶?」趙岳腦海中現出那日碰見單雲仙之事,就是不曾交談,可是其後她在隔壁房間,無疑已聽了他和梁珍姐苟合的聲響。本來那一夜梁珍姐答允繾綣一宵之後,翌日就各走各路,他才會遷就的,他這刻彷彿聽見單雲仙淒迷哀怨的聲音,在耳邊縈繞,而她唸的是「別後相思空一水,重來回首已三生」這兩句,表示說不堪回首,恍如隔世…… 他悵惘無已,長長嘆息一聲,目光移到文開華美麗面龐上,瞬息之間,又回溯起她從前對自己千般體貼,萬種溫柔的往事。這一剎那間,他的雄心壯志自是不消說得,連僅餘的一點點丈夫氣概也烟消雲散,只覺心如死灰,難以復燃。他的表情變化得極是劇烈,眾人無不瞧出他心境變化時所流露的意義。 于二姐固執地搖頭道:「這人太壞了,居然還有別的女子,這等無情負心之輩,我寧死也不肯和他在一塊……」 溫老大不發一語,其他的人,自是不敢開口。文開華知道于二姐口口聲聲痛罵負心無情的男人,其實是罵給溫老大聽,她這時也沒有心情理會人家之事,深深注視趙岳一眼,心中暗道:「別了,趙郎,現在我雖知你一定有迫不得已的苦衷,才答應娶那梁珍姐為妻,可是這事我永遠也不能原諒你,我們從此各奔前程,飄泊天涯,幾時能像浮萍相聚,已不可知了!」 她大感淒楚酸辛,兩行清淚沿頰流下,默默地轉身沿江岸走去,心中一片虛空,自家也不知到何處去? 趙岳那裏敢挽留她或者問她去何處?再者他萬念俱灰之下,也覺得沒有說話的必要,只在心中暗暗向她道別,祝她此去一帆風順,忘掉以往的一切,重新開始。他暗暗祝福之際,自也感到陣陣淒涼落寞,虎目中隱隱泛現出淚光,癡癡地遙望住她的背影。 他們這一番動作都在靜默無聲中完成,但益見兩情之真,溫老大等五人,瞧在眼內,也不禁為之感動,誰都不敢出聲,擾亂了他們。 過了許久,溫老大向江邊走去,于二姐伸手拉他,但手只伸出一半,便忽然停住。 溫老大走到江邊,從懷中取出一副面具,戴在面上,同時舉手抹抹頭髮,登時變成一個滿頭銀髮,面目死板之人。 洗老五奔了過去,問道:「大哥,你幹甚麼?」 溫老大緩緩道:「我要埋葬好喻姑娘的遺體!」他說話一旦放慢,便宛如風燭殘年的老人一般。 岑老四也跑過來,道:「大哥為何作此裝扮?」 溫老大道:「我答應過她,此生再也不跟她見面,所以我得戴上面具,好教她認不得我。」 岑洗二人不覺怔,心想喻慧人都死了,那還要講究這句諾言? 姜三姐聽見了,卻感動得掉下眼淚,向于二姐道:「我從前很恨大哥,但過了這許多年,已經逐漸淡下來,如今反而同情起他了!」 于二姐面孔一板,道:「哼,還同情他?」 姜三姐道:「唉,一個人能夠愛得這麼深,誰也不能再恨他,對不對?你瞧,大哥的口氣中沒有一點當她已死的意思!唉,她永遠都會活在他心中于二姐突然迸出眼淚,泣聲道:「三妹,我呢?我的青春到何處去了?」 姜三姐一愣,隨即抱住她放聲大哭,自然她也哭自己已消逝了大半的青春年華,而這原因,亦是因為她多年前,已暗暗愛戀上這位大師兄,此後覺得沒有一個男人及得上他,以致芳華虛度,紅顏凋謝…… 兩個女的相擁而哭,一樣傷心,一般情懷。那廂的岑老四突然揪住溫老大,狠聲道:「大哥,小弟要問你一句,她後來還恨你麼?」 溫老大吶吶道:「這個……這個……」 岑老四接著道:「她若是不恨你,就對不起那個被你殺死的情人,若是還恨你,她便是冷酷無情之人。」 溫老大咕咚一聲跌坐地上,連連喘氣,似是被這個問題壓得喘不過氣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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