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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二四


  但永遠不斷減就麻煩得多,世上並沒有長生不老之人,所以顯然「永不斷減」並不是這種形式,又正因為是另一種形式,所以會同時含有「斷減」、「不斷減」的現象。

  因為我們禁不住要問:冷見愁想超越。想突破什麼?時空之內「限制」有很多很多。人類觀點看,「死亡」是不是極限呢?

  摸索和實驗是確立一切智識的方法與步驟。冷見愁可能知道,亦可能不知道。但他卻是照這方法、步驟進行。

  他終於看見一個人,在從門後無盡黑暗裡走出來。

  這個人高大壯嚴,還有一副富泰祥貌。

  他的眼光深沉而又銳利,冷靜而又狂熱,和藹而又殘毒,坦誠而又詭秘。

  冷見愁靜靜注視者他。從他的外表。包括頭髮面貌肌膚四肢,衣服穿著及行走動作等等。已經觀察得知不少資料。

  那人停留在牌樓下半明半略之處,他也把冷見愁細細觀察過,一雙手。戲指頷下的須,開口道:「雖然你外表很狼狽,但你一定是冷見愁。」

  冷見愁道:「你是粱老員外?」

  那人點頭道:「我就是梁松柏。」

  冷見愁道:「九幽使者金陽是你的手下?」

  梁松柏道:「對。」

  冷見愁道:「那麼你也就是二十年前『十萬魔軍』案的主腦長春子了?」

  梁松柏道:「對。但面上卻不禁微露訝色,冷見愁怎知二十年前的秘事呢?

  冷見愁道:「你手下共有四大使者,攻堅使者和摧銳使者率領的是武功很好的死士,死士數目至少有兩百名,九幽使者十殿使者率領鬼魂,沒有一百也有八十。我的消息對不對?」

  梁松柏笑聲很勉強,道:「你很有本事,這些秘密一共只有六個人知道。」

  冷見愁道:「除了你和四大使者之外,還有一個知道的人,想必就是你的大公子梁永珍了?」

  梁松柏道:「現在連你加起來卻只有五個人知道。」

  冷見愁掐著指頭算一下,其實那須計算,六個加一個等於七個,這小孩子也能隨口道出。但答案既然六個加一不是七而是五,就必須用指頭計算了。

  冷見愁搖頭道:「不對,暫時來說你們六個加我一個仍然等如六個。」

  梁松柏居然同意,頷首道:「你說得對。」

  冷見愁道:「但遲早些時候,答案可能是六個加一個只有一個。」

  梁松柏冷笑道:「你以為這一個人是你?」

  冷見愁道:「至少有這種可能性。」

  梁松伯不再冷笑道:「跟你談話很愉快但我敢保證你算錯了。」

  冷見愁道:「我知道,因為真正答案是兩個。」

  梁松柏的表情似乎立刻變得不大愉快,因為他不明白冷見愁這一次的演算法。

  冷見愁解釋道:「達世上將來可能只有我和你大公子梁水珍知道這些秘密。因為梁永珍現在必定還遠千里,除非你有某種暗號遣人通知他,否則他永遠不回來,也永遠變為另一個人。」

  梁松柏瞠目望住他,從前人家對他說冷見愁是魔鬼,他呵呵大笑,現在想起這話,卻連微笑也裝不出。

  怪不得人家說冷見愁是魔鬼,這梁永珍奉命逃上變易身分等候通知這一著棋他都猜得出來,除了「魔鬼。之外誰辦得到?

  冷見愁又道:「金陽既使未死,但你可放心把他除名,我擔保他現在連自己姓什麼都記不得了,我這樣說你放心麼?」

  梁松柏苦笑道:「你說的我當然放心。」

  冷見愁又道:「你的埋伏都在牌樓後而麼?」

  粱松伯道:「當然啦,有燈光的地方到底很不入便,」他忽然一怔,為什麼有問必答。

  這真是個很有趣味的問題。冷見愁就是有此種本事魔力,似乎能使「敵人」下意識排除仇視懷疑觀念,因而往往在不知不覺有問必答。

  冷見愁忽然笑道:「如果我轉身走了,你怎麼辦?你仍然不放過我麼?」

  梁松柏沉吟一下,才道:「這是全無意義的對話。因為你絕對不會放棄。不然的話我當然願意與你談判。」

  冷見愁反手從花布包袱角落縫隙探入抓出一把透明的礦物結晶。雙掌一搓變成極細粉末,而且揚灑出去簡直變一大團煙霧。

  水已極明亮燈光突然變得巫明亮。不過梁松相站在半明半暗之處,看來仍然若遠若仍然測度不到正確距離。

  不久以前無嗔上人已經領教過,元映父實在明亮大廳內,顯然利用地面磚塊計算惻度,仍然弄不清楚梁松柏是遠是近。

  冷見愁望望地面,才道:「果然是螢光粉,但你浪費這許多螢光粉有何作用?繭光粉既沒有毒亦沒有任何作用。在強烈燈光之下幾乎發現不了。對,你乃是利用強烈燈光掩護你放的螢光粉。但為什麼呢?」

  梁松柏面色顯然又者又白,道:「任何人的肉眼在如此強烈燈光下,絕對不能發現我灑下螢光粉,冷見愁,你真是『魔鬼』。」

  冷見愁知道從他口中不可能套出答案。道:「如果我在十萬魔軍內,能不能做頭領呢?」

  梁松柏道:「當然可以。你應該是頭領中的頭領。你可以保存你的智慧和意志。你甚至有很大的決定權力。但可惜你一定不肯加入『魔軍』,所以今晚不是你死就是我亡。」

  冷見愁感到已經向死亡界線邊近一步。現在他已知道死亡界線並不是一條界線,其實山松到緊、山淺到深的區域。你一步步走去,最後就會走到終點。終點亦既最後界限。說是「界線」亦無不可。只不過任何人到達這一點這一線時,已經不會也不必「想」了。所以界線也好,終點也好,那時已無分別。

  冷見愁面孔已完全隱藏於迷霧中,好象沒有表情,又好象微笑。

  他舉步行去。就算終點是死亡,他也要迫近去瞧個消楚明白。

  松拍間後退。他完全沒商湯敵意思,而是感覺小冷見愁鋒說淩曆死匹的壓力。則葉攝可怕者,冷見愁的壓力絕對不足「皿J:(之死」。絕不足「元則魯莽」,絕不是純粹「武功」。

  當然粱松伯水不會瞭解那是「智慧」武功」到了某境地融合而產生的力量。已近乎所謂「回脫根塵,靈光獨耀」境界。

  冷見愁已走人半明半暗地帶。再過去自然就是黑暗區域(並非黑漆一團伸手不見五指)。他看見粱松柏幾乎已退入黑暗區域,便停步不動。梁松柏果然亦不再後退。平淡無奇的幾步後,卻讓冷見愁,測探出很重要的一點,粱松柏必須與他保持某一最低限度的距離。如果沒有這個距離。他可能就無法「若遠若近」的奇異能力。

  眼睛利用光線量度空間的距離位置;而耳朵則利用「聲音。」

  但可惜眼睛還遠遠比不上電子光學儀器那麼精密準確,耳朵亦望塵莫及「聲納」,因為眼睛耳朵仍然要靠大腦分析判斷。每個人後天經驗必有主觀成份。所以永遠不能象儀器那麼精確。

  冷見愁忽然脫掉布鞋,把布鞋掖在腰帶。前後左右繞小圈子走了幾步。腳板心極靈敏的感覺(當然經過至為嚴格訓練),馬上,則知梁松柏曾經站在何處。

  距離已經算得出來,但心靈中「危險」訊號卻只強不弱。

  可見得既使一舉殺梁松柏,仍然不能解除威脅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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