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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四


  徐小茜聲音很悅耳,道:「常青不用回答,我會替你講。」因為常青的傷口長得驚人,竟是由胸到小腹。其中肚腹有一段兩寸長簡直破開見到腸髒。所以常青不但不可說話,甚至呼吸用力一點腸子都會進出。

  霍秦兩個趕快繼續包紮。徐小茜又道:「常青不愧是男子漢,不但輸得心服。而且能夠見識一扣真正高明精深的刀法,受傷也值得。所以欣然微笑。」

  雪婷瞪眼道:「真是如此?」轉眸見常青眼眶潮紅。不問可知徐小茜已說出他心坎中感想而感動。她長長叮口氣,又道:「常青,你沒錯。我想,這才是真正男子漢。」

  沒有人接嘴。雪婷的穎悟和體貼,固然襯托出徐小茜的過人智慧,但亦使人感到「她們」都高出凡俗女子很多。簡直叫人覺得「高不可攀」。

  雪婷忽然又道:「快走,找冷見愁去,常青傷勢很嚴重,只有冷見愁救得。」

  秦龍抗議道:「我們還能求他?不……」

  雪婷皺起鼻子,幾乎又發脾氣,大聲道:「為什麼不行?他是當今大國手,我的未婚夫四凹就是他救活的。」

  人人心情突然變得複雜微妙。雪婷既然已有夫家,找冷見愁幹麼?不是別人太敏感,而是雪婷的口氣態度……

  世上很多事情要理智冷靜觀測推論。但又有些事不必如此麻煩,只用「感覺」就夠了。

  現在大家都用「感覺」知道一件事,卻都不討論。他們的感覺對呢?抑或錯了?

  滿城燈火,弦管歌聲隨風飄送。

  滿眼醉人繁華。熏天權勢意氣。愛情迥腸蕩氣。一切都將隨韶光逝去,世上有什麼能不被時光吞噬而淹沒呢?

  冷見愁站在黑暗中,身軀挺直有如門板。

  一縷燈光從門縫漏出來,屋內的瞎仙仙一一燭影搖紅秦聰是在獨酌?抑或是昏沉大睡?

  各式各樣的聲音送入冷見愁耳中,響亮的是稍遠道路上車馬踏輾聲。走江湖賣藥賣藝鑼鼓吆喝聲。小食攤招徠客人叫喚聲。最微明的聲音不是風聲水聲,而是偶然離開枝頭的落葉墮地聲。

  有些昆蟲爬行或飛起時會弄出相當嘈吵聲音,但蜘蛛卻永遠是最靜詭最詭秘的一種。

  冷見愁面孔不動,眼珠卻轉到斜左方的草叢。清清楚楚看見一個人,卻用蜘蛛爬行方式躲入草中。

  四周一片黑暗中沖見愁身形仍然隱約可見。但那「蜘蛛」人地爬行,衣服顏色與地面一樣,實是無法辯識——除了冷見愁。

  轉眼間「蜘蛛」人已推進到數尺外的草叢後。這距離太危險了,任何暗器都可以奪去一流高手性命。

  冷見愁等一陣,才說道:「我希望七支小鋼叉的毒刀能見血封喉。這樣,中叉的人就永遠不必說話。」

  草叢後的「蜘蛛」人突然飛返數丈。動作又輕又快,這一點風聲都不曾帶起。

  冷見愁又道:「草叢內亂七八糟的絆馬索有何作用?等我跌跤之時出手?看來不象。天下間那有絆馬索細得象蜘蛛絲的?絆蚊子差不多,可惜我不是蚊子。」

  突然問冷見愁移動位置,快得好象根本沒有移動過,穩穩站在「蜘蛛」人五尺內。

  「蜘蛛」人轉動頭顱四下張望。冷見愁道:「你可是找我?」

  一股森厲奇寒殺隨著話聲籠罩住「蜘蛛」人。

  對方跳起來數尺高,大聲道:「我是小鄭」

  冷見愁道:「我知道。」

  小鄭道:「我忘記你不是人是魔鬼,眼看太好機會忍不住試一下。很對不起。」

  冷見愁道:「不要緊,如果我誤會而下毒手,性命反正是你的。」

  小鄭道:「我會記住這話。」他從草叢出來。原來是曾經攔住徐小茜雪婷二女去路的老人。

  小鄭又道:「徐小茜雪婷都來了,『十二名刀』之一的徐無理、金陵豪門朱家二護院武師之小的霍昭秦龍常青三人。還有就是煙雨江南嚴星雨。這些人都想會會你。」

  冷見愁道:「你還知道什麼了?」

  小鄭道:「徐無理刀法精純,功力深厚,對付常青那一扣『肝膽相照』,使我替你坦心。其實常青『正反劍』已屬當今劍道高手,但仍然幾乎開胸破肚之後才發得出反手。」

  冷見愁道:「正反劍好象是用兩柄長劍,一在背後,一在手中?」

  小鄭道:「對,徐無理也指出來歷,說是銅陵姚常二家共同擁有秘藝,的確很精妙迅快。常青只有二十歲,如果是姚常兩家更厲害的高手施展,定必威不可擋。」

  冷見愁口氣有點沉重,道:「五十年前『飛仙劍侶』姚氏夫婦,正反雙劍合壁天下無敵。單獨出手時便是一劍負背,一劍在手,亦是無敵於世。」

  小鄭道:「想來姚大人本人姓常,所以劍法後來就傳給姚常兩家子弟。」

  冷見愁道:「大概是吧。我想見見常青。」

  小鄭道:「容易之至,他們和徐小茜雪婷一道正要找你。」

  天上只有幾點星光,故此周圍很黑。黑得連小鄭這種精通東洋忍術高手,也只能依稀看見冷見愁身影,看不見表情。

  小鄭又道:「你何以對常青感到興趣?莫非忌憚『正反劍法』?」

  冷見愁道:「可以這樣說。但擔保嚴星雨比我擔心十倍。」

  小鄭道:「當時情形如此這般,霍昭流淚丟悼兵刃不讓秦龍動手。霍昭後來解釋說三年前曾會過徐無理的兒子徐良,輸了一招。徐良不但刀下留情,還坦白指出他的缺點弊病。霍昭因此之故,三年苦練,至今大有進步。也因此瞧出徐無理來歷之後不肯動手。」

  冷見愁道:「霍昭當真流下眼淚?」

  小鄭肯定地道:「我親眼看見。」

  冷見愁道:「你為何特別指出這一點?」

  小鄭答得很快,道:「我的猜想跟你一樣。」

  究竟是什麼猜想?他們都不再提。冷見愁道:「嚴星雨才是中心人物,但你卻不太提及他,為什麼?」

  小鄭道:「不管是在鎮江或金陵,宋媽媽每隔一兩天就會派一個女孩子去侍候他,都是最好貨色。但嚴星雨卻絕不似好色之徒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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