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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四七


  那車把式眼見樹身上突然間多了一個極深的洞,吃了一驚,道:「真是這位小爺的法力麼?」

  裴淳連戳五指,「嗤嗤」之聲不絕於耳,那樹身上又出現五個深洞,排列作梅花形。

  那車把式猶自半信半疑,薛飛光叫他拾一塊鵝卵大的石頭過來,教裴淳捏在掌中,待他把手掌攤開,那塊石頭已作粉碎。

  這兩手絕藝,可就鎮服了這車把式,當下驅車向前。約摸走了三箭遠,轉過一座樹林,但見數丈外的大路上,沙塵滾滾,不時傳來拳掌相觸的響聲。

  車把式早得吩咐,趕緊把大車趕到路邊停住,裴、薛二人從簾隙瞧出去,都大吃一驚。

  但見路上橫屍三具,已瞧不清死者是甚麼人。這刻在塵影中正在激鬥的是一個紅衣番僧和一個高大魁梧的大漢。

  此外,在路邊尚有四人,兩個是紅衣番僧,特別惹眼,兩個俗家人,其一是貴公子打扮,長得風流儒雅,其一則是隨從裝束。

  這些人,裴、薛二人幾乎都認得,那個貴公子打扮的是朴日昇,三名紅衣番僧之中,雖然只認得古奇和札特兩個,可是餘下兩個枯瘦身高的喇嘛,不問可知便是密宗三大高手之一的欽昌大喇嘛了。

  這欽昌喇嘛雖是枯瘦高長,面長如馬,但額頭特寬,兩眼明亮而靈活,嘴角有兩道弧紋,一望而知是個智慧極高而又意志堅毅的人。

  他在密宗三大高手之中居首,聲名震傾天下,被元廷奉為國師,這刻和札特站在一起,雙目烱烱地注視著動手的兩人。

  矮瘦的古奇喇嘛力鬥那魁偉大漢,雖然仗著密宗秘藝「大手印」奇功凌厲擊劈,但他的敵手卻也硬極,竟敢正面拚鬥掌力,每逢對掌,雙方的內家真力旋激捲刮,把地上的石子都捲起飛濺。

  裴淳在薛飛光耳邊低聲道:「那廝就是與南奸商公直齊名的北惡慕容赤。」

  薛飛光道:「我早就猜出來啦,裴郎,趕緊用千里傳聲之法,囑咐車把式裝出畏懼之容,最好躲到車子旁邊。」

  裴淳如言做了,車把式剛一裝出恐懼地跳落地上,那欽昌大喇嘛的目光恰好掃射過來,見他觳觫地躲在一側,迅即移開目光。

  薛飛光喜道:「行啦!欽昌喇嘛雖是以智慧絕世見稱,可是咱們快了一步設法,料他萬萬想不到車中之人會是我們。」

  朴日昇神態從容如常,但薛飛光卻告訴裴淳道:「瞧那朴日昇如此焦急緊張,可知古奇喇嘛形勢兇險……」

  裴淳訝道:「他幾時焦急緊張了?不錯,古奇喇嘛的確十分兇險,可是朴日昇沒有顯出甚麼表情啊!」

  薛飛光道:「你但看他一雙腳尖不斷地輕輕移動,那便是他內心焦慮之兆了,任何人都會在不知不覺之中流露出內心情緒的徵兆,只不過有些人表露得很顯著,有些人卻隱藏起來,不小心觀察,便查看不出。」

  裴淳注意地望去,果然一如她所說,由於他移動腳尖之時,全身配合得好,所以極難瞧出。

  慕容赤口中大吼一聲,呼呼呼連劈數拳,一拳比一拳勢道兇急威猛。

  古奇閃開前兩拳,第三拳已不能避讓,當下只好提聚起全身內力,運集掌上,也是「呼」一聲拍出。

  拳掌相觸,大大震響一聲,但見古奇喇嘛身形暴退丈許,才站得穩腳步。

  北惡慕容赤這一拳用盡氣力,四肢發軟,但他深深吸一口真氣,頓時恢復如常。

  他正要向古奇喇嘛撲去,眼角瞥見紅影閃動,知是另一個紅衣番僧出場,可就不敢輕忽大意的繼續撲向古奇,只隔空一拳劈去,隨即轉身面向那番僧來路。

  他的拳力破空湧去,古奇喇嘛哼了一聲,身子拋開尋丈,僵臥如死。

  原來古奇硬接對方這一拳之後,雖是勉強站穩了,但其實全身酸軟,毫無力氣。這時若是有時間讓他打坐調息,則不須片刻,便可復原。那知慕容赤功力深厚無比,接著已用劈空拳力擊到,古奇等於全無設防,一任對方拳力擊中。

  札特喇嘛一上去就使出金剛密手的功夫,大袖連揚,拂出幾股勁力,暗中蘊藏得有一股極為剛猛的掌力,遇阻便即爆發。

  慕容赤連劈兩拳,內家真力潮湧而出,把札特喇嘛的攻勢盡行抵住,札特喇嘛那股剛猛真力爆發之時,也不過稍稍衝前少許,仍然過不得關隘。

  雙方都被反震之力震得上半身微仰,札特喇嘛心下駭然,暗想這慕容赤力鬥古奇之後,尚且如此武勇,足見功力深厚無比,無怪辛黑姑昔日把他列為五大高手之列,而沒有自己及古奇的份。

  慕容赤厲嘯一聲,欺到札特喇嘛身邊,發拳疾攻。札特豈敢怠慢,嚴密封拆,兩人拳來腳去,忽縱忽伏,眨眼之間,已拆了二十餘招。

  此時欽昌喇嘛已查看過古奇的情形,發覺他雖然可以救得活,但一身功夫難望有恢復之望。當下黯然餵他服下靈丹,移到安全地點,這才回到朴日昇身邊,把情形說出。

  朴日昇眼中射出兇厲的光芒,恨聲道:「好一個北惡慕容赤,不但連續殺死本爵手下大將數人,還傷了古奇大師,今日非取他性命作抵不可。」

  欽昌大喇嘛道:「此人武功高強之極,尤其是天生異票,力大無窮。以洒家看來,他氣力之大,竟然達到可以輔助內力的地步。此是千百年罕見的稟賦,若是單憑修為之功,很難取勝。」

  朴日昇道:「既是如此,本爵只好親自出手。」

  欽昌喇嘛道:「國舅爺最好耐心等候機會,待得札特師弟再耗他一部份氣力,國舅其時才出手痛擊,定可大獲全勝。」

  朴日昇皺眉道:「國師常說本爵的造詣已不下天下任何高手,難道還拼不過這北惡麼?」

  欽昌道:「話不是這麼說,這北惡慕容赤天生有一種兇厲之性,配合起他的無窮神力,任何一流高手碰上了他,都很難制勝,縱然能取他性命,他也有本事把對手拼傷,絕無全勝之理。國舅不但是金枝玉葉之身,而且是曠世奇才,將來成就未可限量,何必逞勇蹈險呢!」

  這一番話只說得朴日昇十分服氣,登時打消了立即換下札特之意。

  札特喇嘛觀戰甚久,深知對方拳路,乃是以威猛無敵之勢,迫得對手無法施展奇奧手法,漸漸便須與他硬拚,所以一上來就極力搶制機先,一意以變幻迅快對付慕容赤的勇力。

  誰知封拆了二十餘招之後,才知道這慕容赤之所以能列入天下前五名高手之列,敢情真有過人長處。

  要知這慕容赤不但以神力稱雄,而他的拳路更是雄奇威猛,沒有一定的招式,完全是視當時的情形出手,每一拳都能十足發揮他勇力過人的長處。

  這好比書法家已到了化境之際,隨手運筆,不拘格式,寫出來的字總是十分好看。

  因此札特喇嘛的打算全無用處,眼看已經快要陷入硬拚內力的境地,一如古奇喇嘛一般,而最後的結局,不出力盡落敗的一途。

  札特喇嘛雄心倏起,心想自己一生勤練武功,所為何來,豈能束手待斃?當即看準對方拳勢,一橫心低頭撞去。

  他練就了密宗奇功「天龍頂」的功夫,這一撞乃是迎著對方拳頭來路,那巨大光禿的頭顱,宛如一個極為巨大的拳頭劈出。

  北惡慕容赤明知對方頭頂上練就奇功,卻絲毫不放在心上,反而大喝一聲,催動拳勢向他頭頂加急擊去。

  「砰」的一聲大響過處,慕容赤震得退了三步,這是他平生第一次被人震退,不禁一怔,同時感到雙拳酸軟無力,忙急吸氣調息,瞬息間,便自復原。

  那札特大喇嘛可比慕容赤更為驚駭,敢情他以「天龍頂」的功夫硬挨了慕容赤一拳,但感頭昏腦脹,血氣翻騰,只差那麼一點兒就摔跌地上。

  他仗著多年苦修之功,硬是壓住翻騰的血氣,挺直腰肢,緩緩走回朴日昇身邊。

  朴日昇眼光掠瞥過札特喇嘛的面孔,頓時發覺札特已被對方震傷,功力大減,這一驚非同小可,然而面上卻不露形色,淡淡道:「辛苦大師啦!」

  慕容赤見札特喇嘛行若無事地回到朴日昇身邊,大為驚凜,可就不敢再惹札特,厲聲喝道:「這回輪到哪一個?」

  朴日昇舉步上前,一面應道:「本爵甚是欽慕閣下的神勇,還望閣下賜教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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