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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四六


  裴淳一低頭,不覺已貼住她的面龐,兩人都齊齊一震,各自微微分開。

  裴淳仍然向外面望去,可是眼中一片迷濛,大道上雖然有人、有牲口,可是他已是視而不見,心中只在回味著剛才面面相貼之時泛湧起的奇異滋味。

  薛飛光也被一種奇異的感覺籠罩住全身,這是她自從懂事以來未曾嘗過的滋味,但覺全身全無氣力,只望裴淳肯用強有力的手臂抱扶,以免癱倒。

  他們在這一觸之下,已把情竇之扉打開,但門內的秘密,還須他們繼續探索。

  過了一陣,裴淳才神魂歸舍,問道:「你叫我瞧甚麼!」

  薛飛光定一定神,道:「我瞧見九州笑星褚揚的背影,所以叫你也瞧瞧。」

  裴淳哦了一聲,道:「原來是他……」再向外面張望之時,已找不到褚揚肥胖的背影。

  薛飛光道:「他練就了神行之術,若然我是辛姐姐,也會利用他神行之術,傳遞各種要緊消息。因此可想而知,褚揚一定是趕去向辛姐姐報告甚麼事。」

  裴淳道:「可惜我瞧遲一步,不然的話,便可以把他叫住,探問有關辛姑娘的計劃,褚大哥一定曉得淳于大哥和普奇兄等人的狀況。」

  薛飛光頷首說道:「以你們的交情,他或者肯透露也未可知。讓我想想看,假使辛姐姐落腳之處離此不遠的話,那麼褚揚向她報告完之後,多半會回轉來繼續打探或者再度傳遞消息。」

  裴淳道:「那麼這一回可不要放過他了。」

  薛飛光尋思片刻,便道:「你不妨下車步行,或在車前,或在車後,總要貼著路邊,儘量離開這輛大車,可能很快就會碰上褚揚,這時你獨自在路上行走,他縱然趕向辛姐姐報告此事,也不會把咱們僱車的秘密拆穿。」

  裴淳心中雖是不信褚揚會這樣做,但也不跟她爭辯,如言躍下大車,徒步而行。

  兩人一分開了,裴淳心地單純,既然關念著褚揚之事,便再也容納不住別的心思,可是薛飛光卻感到陣陣寂寞襲到,當下頗為後悔教他下車步行。

  一直到午後,還不曾見到褚揚,裴淳為人甚是專心耐性,仍然全心全意地貫注在這件事上,薛飛光可就不行了,當即掀開簾子,運集內功用傳聲之法道:「師兄,到車上來吧!」

  裴淳突然加快幾步,超過大車,接著隱入路邊的大樹後面。

  只見大道遠處,一個肥胖之人超越過無數行人車馬,晃眼間已到了切近。

  裴淳在樹後叫道:「褚兄請留貴步,到樹後一談如何?小弟是裴淳。」

  他以內力把聲音凝聚成一線,送入大道上的褚揚耳中。

  褚揚猛可停步,隨即迅快地閃入樹後,見到裴淳,忍不住打個哈哈,神情甚是愉快。

  裴淳抱拳道:「褚大哥行色匆匆,敢是有甚麼要事!」

  褚揚面上的笑容突然消失,嘆口氣道:「不錯,辛姑娘要我在這條路上走來走去,瞧瞧碰上些甚麼人?」

  裴淳哦一聲,道:「這麼說來,辛姑娘是在北方了,她有提及小弟麼?」

  褚揚道:「不但提及過你,而且曉得你們替李星橋前輩設法,她本要對付梁藥王,後來得知他性命難保,這才中止。你的行蹤她清楚得很,曉得你一路北上,大概是找她麻煩,所以暫時不理會你,待你自投羅網之內再說。」

  他那胖胖的臉上泛起憂色,又道:「裴老弟,你的行蹤我可不能不告訴她,這是我答應過她的,不能因私情而毀諾。」

  裴淳肅然道:「這個自然,褚大哥決計不可做無信之人……」他話聲略略一頓,又道:「褚大哥可知道我那淳于大哥和普奇兄等人現下情況如何?在甚麼地方?」

  褚揚為難地沉吟一下,道:「他們沒有生命之憂,但處境卻苦不堪言,至於他們現下在甚麼地方,恕我不能奉告,老弟萬勿見怪。」

  裴淳不禁憂心如焚,道:「小弟不敢見怪大哥,這個『信』字原是做人立身之道,那是萬萬失不得的。唉!淳于大哥和普奇兄他們都是重義多情之人,目下遭厄受苦,小弟卻無法幫助。」

  褚揚見他如此痛苦自責,可就忍不住說道:「那處地方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,我得走啦!」

  裴淳道:「褚大哥知不知道小弟現下要到何處去?」

  褚揚掩耳說道:「我還是不知道的好,老弟你多多保重,凡事多忍一口氣,便是保身上策。」說時,轉身奔出大道,向來路走去,片刻間已走得沒影沒蹤。

  裴淳回到車上,把這些話都告訴薛飛光,最後說道:「褚大哥決不會騙我,我那淳于大哥和普奇兄他們處境苦不堪言,而我卻不曉得他們被囚何處?真是急死人啦!」

  薛飛光泛起頑皮的笑容,玉頰上兩顆梨渦十分的好看。

  裴淳見了,陡然間感到氣悶大消,怔怔地瞧著她,問道:「有甚麼好笑呢?」

  薛飛光道:「李伯伯封我一個甚麼外號,你可還記得?」

  裴淳道:「自然記得,他說你是女諸葛。」

  薛飛光道:「對了,你憂急甚麼?反正我已知道他們的下落。」

  裴淳大喜道:「這就行了,咱們先救他們,再去擊破黑獄。」

  薛飛光道:「他們正是在黑獄之內,咱們此行一舉兩得,那是再好也沒有了。」

  裴淳雖然耐性過人,這刻也急躁起來,道:「那麼咱們快點趕去,不要坐大車了。」

  薛飛光搖頭道:「你最好等我這個軍師出主意。我告訴你,褚揚叫你凡事多忍一口氣,這話決不是隨口說著玩的。咱們目下且忍耐一下,繼續驅車上路,總是有益無害之舉。」

  裴淳沒有說話,悶坐不動,幸而薛飛光的笑靨有解悶除憂的魔力,他才不致於急死。

  這一夜,歇宿在一家小客棧之內。翌日上路,薛飛光仍然不急不忙。到了巳牌時分,忽見大路對面不少人跌跌撞撞地奔來,其中有幾個人面青鼻腫,也有人鮮血淋漓。

  車把式連忙停車探詢,然後向裴、薛二人說道:「他們在那邊轉角處,見到一個兇漢殺人。這個兇漢已殺死幾個人,現下還有幾個人跟他打架。這些人之中有兩個紅衣番僧,他們都會使邪法,身子在空中飛來飛去,地上沙飛石走,這些過路人都是被砂石打傷的人。」

  裴淳忙道:「那兇漢長相怎樣?」

  薛飛光緩緩道:「咱們過去瞧瞧。」

  車把式連連搖頭道:「使不得,使不得。」

  薛飛光笑道:「我們小夫妻也懂得法術的。裴郎,你把路邊那棵樹身隔空點個洞給他瞧瞧。」

  裴淳聽得一怔,心想我們這會已變成小夫妻了麼?

  但不便讓她失面子,當即提聚功力,運起「天機指」功夫,向兩丈外的一棵大樹虛虛點去。

  旁人都無感覺,薛飛光卻催那車把式道:「快去瞧瞧,若是心中不信,那就站在樹邊,再教你開開眼界。」

  車把式如言奔去,站在樹下,也不說不信,只不回來,裴淳舉指戳出,這回發出「嗤」的一聲。

  薛飛光喜道:「裴郎,你的功力大有精進啦!」

  裴淳道:「不錯,這天機指七種指法最難的『陰柔陽剛』兩種力道,我已經能夠得心應手地施展,毫不混亂……」他本來還想問一問她關於改變稱呼之事,但話到口邊,暗念「這種稱呼多半是權宜措施,聽起來很好玩順耳,由得她叫也好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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