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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五二


  果然馬玉儀的直覺沒有出錯,呂夫人一開口就使人不知道怎樣回答才好。她向兩個男人詢問:「如果我出乎一切意料之外竟然是凌波仙子呂驚鴻,你們怎麼辦?」

  徐奔嘴巴張得比沖虛子大一倍,因為他曾對她施展精妙劍術,用獨門手法刺中她大穴,使她內家真力完全渙散,使她一身武功從此永遠施展不出。所以如果她居然是真的凌波仙子,他該怎麼辦?看來只有老天爺才可以幫他回答了。

  呂夫人一定知道自己話的份量,她一定知道能夠對那兩個男人做成怎樣的打擊,所以她的笑容既鎮定而又有那麼一點點之陰險狡詐味道。

  馬玉儀現在的確慌了手腳,因此話聲也軟弱無力:「你不是凌波仙子。你一定不是,所以他們根本不必胡思亂想。」

  呂夫人用那兩個男人聽了會心跳氣喘的熟悉聲音回答:「你錯了,你才一定不會是凌波仙子,但我卻不一定了。」

  如果她立刻激烈堅持她就是凌波仙子,效果必定比現在遜色很多很多。如今她只不過自辯有此可能,卻居然反而能使人多相信幾分。

  呂夫人又說:「我的話當然有根有據,否則如何令他們相信呢?」

  馬玉儀看來別說已無進攻之力,甚至連招架之功也沒有了,故此她的聲音更軟弱可憐:「你最好馬上拿出語氣,別空口說白話浪費我們的時間。」

  呂夫人吃吃而笑。顯然她的笑聲也具有極強大力量,所以那兩個男人才會那麼目瞪口呆的樣子。她說:「姑娘,你又錯了,我並沒有浪費任何人的時間。我只不過讓他們看清楚想清楚些。既然我敢這樣做,便已是第一個證據。」

  馬玉儀芳容上露出失措神色。因為她不但不笨,而且很聰明。所以一聽這是「第一個」證據,無疑必有第二個甚至第三個了。

  「至於第二個證據。」呂夫人聲調極之悠然。現在她當然可以很從容,換了任何人也可以這樣,假如還有有力證據的話。

  「第二個證據本來在這個場合不太好意思提出,可是為勢所迫,我也不能不說了。」

  她可也真會整人,老是不立刻講出最核心最重要的話。她只在核心旁邊挑觸,而讓所有的人緊張得透不過氣來。

  幸而她終於不能不說下去。她說:「如果我的記憶沒有錯誤,好像沖虛子你,還有徐奔你。你們都先後跟我好過,這一點你們有沒有意見?」

  所謂「好過」,那就是曾經有過肉體關係的文雅講法。沖虛子和徐奔都低下頭,但也是點頭之意。他們本是不折不扣的男人,而男人在這一方面很難得會發生當面不認賬的事,或者這就是「大男人主義」觀念作祟吧?

  呂夫人嬌嬌媚媚說下去,只聽她說道:「那麼你們當然也絕不會忘記我身上有甚麼特別標誌,是不是這樣呢?」

  兩個男人雖然暗暗倒吸冷氣,卻不能不用頭顱動作表示「是」的意思。

  呂夫人又道:「那麼誰過來替我脫掉衣服?如果我的標誌特徵仍然藏在衣服底下,你們永遠都不知道我是誰。不論事情是好是壞,但我猜想你們都不想永遠有一團迷霧在心中吧?」

  兩個男人不但不敢跨步,簡直連小指頭都不敢動一下。馬玉儀嘆口氣,道:「我從未替女人脫過衣服,但我看這次不能不動手做一次了。」

  呂夫人的媚笑是那麼美麗那麼蕩人心魄,簡直連馬玉儀也瞧得不能透氣不能眨眼。如果再深入一點透視分析馬玉儀的情緒,一定可以發現連她也有點像男人那樣心蕩神搖。

  馬玉儀一面替她解開衣帶,一面說道:「你一定想不到何以我心中忽然會湧起遺憾?」

  呂夫人訝道:「你為何會遺憾呢?」

  馬玉儀道:「因為我看見你如此嬌美柔媚情態,使我竟然也像男人一樣燃起慾念。所以我禁不住感到遺憾,因為我終究不是男人。」

  她說話之時,又已經脫掉呂夫人外衣。於是晶瑩玉臂,飽滿挺聳雙乳,以及肥白修長大腿都呈露出來。因此房間內粉香四溢肉光映照,也因此那兩個男人都目瞪口呆地瞧著她。

  但暴露程度還不夠,所以男人們既未認可,而呂夫人亦沒有阻止更徹底解脫的意思。

  一眨眼間,呂夫人不但那對挺立雙峰全無遮掩,下體也是一樣光溜溜全無衣物遮蔽。

  呂夫人的身裁並非玉女型,但也絕無絲毫衰老徵象。她屬於成熟豐滿而又修長得很好看那種少婦型。由於這種體形暗示已經成熟已經可以採擷,故此比玉女型的身材更令男人心跳垂涎,也更易令男人生出非非之想。

  馬玉儀又嘆口氣,道:「現在我更加可惜我不是男人了,不過我猜如果我是男人,大概又沒有資格站在這裏。」

  其實她現在已忽然記起,她自己的身體也有過不少男人如此目瞪口呆地盯看。不過這裏面卻有點不同,因為男人看女人有權魂飛魄散定睛流涎,但女人看女人卻怎會也有情慾泛濫之感?她何以像男人一樣湧起擁抱撫摸那具裸體的衝動?

  呂夫人緩緩舉起右腿,又用一隻手抽住小腿以便舉得更高。她的動作慢而優美,所以雖然不久便妙相畢呈春光盡洩,卻沒有下賤粗俗之感。

  連馬玉儀也聽得見兩個男人沉重快速的心跳聲,所以她知道情形很不妙。因為以那兩個男人入迷的程度看來,就算是呂夫人沒有特徵標誌,他們也可能情願將她當作是凌波仙子呂驚鴻而不肯拆穿了。

  本來這事與她沒有甚麼關係,因為別的男人喜歡別的女人,跟她馬玉儀簡直是八竿子也打不到一塊兒去,除非「男人」裏面有沈神通,或者「女人」是她自己才有問題。可是她卻又清清楚楚知道問題十二萬分嚴重。她只用女人的直覺而不必用邏輯推理,就知道至少有兩種情況會發生。

  一種是男人們的態度會作一百八十度轉變,變成維護及幫助呂夫人。這一來他們很可能簇擁她回去野趣園,並且聽她命令大殺一場。殺的當然是任何呂夫人不喜歡不順眼的人。

  另一種情況是這兩個男人很快就會變成仇敵,他們即將出手決戰,最後仍然活著的勝者才可以擁有呂夫人。至於戰敗身亡的一方,那時不管失去甚麼東西也沒有關係了。

  呂夫人那隻雪白大腿雖然舉得很高,卻沒有舉得很久,大概是由於這種動作並不怎樣雅觀,而且她真氣已破,要這樣子舉起一隻大腿可能相當吃力。不過當她放下大腿之後,那種站立姿勢好像沒有減少一分一毫誘惑力,相信這一點跟她全身赤裸很有關係。

  馬玉儀立即用自己身體擋住兩個男人射向呂夫人裸體的目光,一面動手幫她穿上衣服。但當她這樣做時,她已知道情勢很快就會發生變化。她覺得自己好像站在火山口,正在等待火山爆發那可怕的一剎那。

  ***

  淙淙泉水的流韻,好像比平時更清脆響亮傳入眾人耳中。其實這只不過是軒內所有的人都沒有作聲以致非常寂靜之故而已。

  會津簡一的鐵矛矛尖仍然遙遙指住陶正直,但他的眼睛卻望著金算盤。

  情勢簡直已擺明出來,金算盤決不是傳話人。連黑夜神社二當家會津簡一也要服從和等候他的命令,他怎會只是「傳話人」那麼簡單呢?

  金算盤大概已知道瞞不下去,所以他仰天長笑一聲,笑聲明顯流露毫無忌憚以及恣縱狂妄的意味。

  人人都明白都曉得金算盤開始現出他的真面孔,又由於他的笑聲很刺耳難聽,故此許多人都皺起眉頭表示反感。

  金算盤卻不管別人喜歡或反感,那狂野笑聲持續好一會兒才停止。這時人人都看見他那對眼睛亮得很可怕。單單是笑聲和眼睛,就已經足夠使任何人泛起他是人類以外某種東西的強烈感覺。

  這種感覺自然極之恐怖。試想本來是好好的一個人──秀氣斯文而又瀟灑的人──忽然變成不像人類的東西。你只須深入地認真地想一下,盡力體會一下就必可明白。

  眾人之中以花月樓崔氏雙姝反應最具體也最戲劇化。她們嬌嬌地呻吟一聲,抬起手用衣袖遮住面孔。當然她們乃是用衣袖隔斷目光不想看見金算盤的樣子。這竟然人人都知道都了解,同時不禁也有一份同情。由於她們都是艷絕一代的美女,所以她們的表情不但不令人覺得做作多餘,反而更增加憐惜和不忍卒睹之驚懼感想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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