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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七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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▼第七章 歌舞驚破 巨大廳堂內竟無一件傢俬,但巨大楠木樑柱以及光滑細緻潔白粉堊又顯出此廳造價不菲,地面也是堅硬美觀的櫸木地板。 幾名僕人迅速搬了四座兵器架進來,又迅速插滿各式各類兵器。 然後,廳堂內只賸下兩個人──雷傲侯和宋去非。 雷傲侯銳利目光審視對方,他看見宋去非冷峭傲岸神情,也看見手中之劍。 雷傲侯此生已不知道見過多少人手中拿著劍,這個宋去非拿劍姿式並不奇特,可是卻自有一種瀟灑味道,使他整個人變得更儒雅也更冷傲。 「你就是『滄海月明』宋去非?你就是『無痕劍』宋天星的姪子和傳人?」 「我是!」 「看來你劍道造詣比令叔當年已有過之而無不及。」 宋去非的聲音很自信,道:「如果不是這樣,今天我也不敢來了。」 雷傲侯沉默一下,才道:「但你知不知道你還未到達劍道最高峰?」 宋去非道:「不知道,我已經盡力修練務求日有精進。」 雷傲侯道:「你就算贏得我也必敗於血劍嚴北劍下,這句話當年我也向令叔說過,你信不信?」 宋去非道:「不信!所以我一定要試試。」 雷傲侯嘆口氣,道:「二百年來桃花溪宋家劍道天下知名武林膺服,你知不知為甚麼?」 宋去非道:「魏晉清談誤了國事也誤了蒼生,所以我向來實事求是。」 雷傲侯道:「年輕人,你聽我說,以你的資質氣度,你可以承繼宋家劍道成為天下無雙高手,不過你必須得到我的指點,因為你顯然已經犯了錯誤,這個錯誤是聚九州之鐵鑄成的大錯,不是一招一式的小小謬誤,所以你永遠不能成為天下劍道無雙高手。但如果肯聽我指點……」 宋去非冷峭神情變成溫和微笑,道:「雷前輩,難道一個活人的武功,竟然也像奇珍異寶,而你竟然也能一眼看穿看透?」 雷傲侯道:「不錯,可惜我知道你不肯相信。」 宋去非答道:「如果我們再談下去,說不定我的信心我的決定會動搖,所以請勿見怪,我準備出手了,請你小心提防。」 雷傲侯徐徐脫掉外衣,裏面裝束得甚是俐落,左手卻多了一對短劍,晶亮光芒閃閃耀眼。每一把短劍長約八寸,柄端有一條極細烏絲繫住雙腕。 他一邊做脫外衣等動作,一邊說道:「滄海月明珠有淚,你外號稱為『滄海月明』,而你居然不反對不設法更改,僅僅這一點我已知道你對你宋家無上湛深的劍道未達巔峰了。」 宋去非退後兩步,躬身道:「請前輩不吝指點。」 雷傲侯道:「桃花溪宋家劍道以空靈瀟灑為第一義,空靈瀟灑近於無拘無礙境界。但你想想看,『滄海月明珠有淚』這區區七個字,那一個字能夠超然物外?可有無拘無礙境界?」 宋去非神色仍然很鎮定毫無變化,只不過眼中射出敬佩仰慕光芒而已。他道:「縱然這是前輩危言欺我,縱然是無中生有的理論,但晚輩我仍然十分佩服。」 雷傲侯苦笑一聲,道:「危言?無中生有?唉,年輕人,當年連你叔父無痕劍宋天星也不敢不相信我任何一句話呢!年輕人,你外表瀟灑不羈,其實內心每一尺每一寸都是拘束,你如果真能灑脫至於無拘無礙境界,你根本不會呈遞拜帖,不會訂明今天約會時間。你想想看,如果你的劍法也受這許多觀念限制,你怎能突破凡俗界線?怎能達到揮灑自如的境界?」 宋去非面色微變:「前輩的教誨我永遠不會忘記。」 雷傲侯嘆口氣,道:「人生如夢,何曾夢覺?人人都是這樣子,明知是夢(夢亦可改為真理),卻不能亦不肯覺醒(不依照真理去做)。我對這種種愚蠢固執軟弱的現象已經十分厭倦灰心,亦無所顧惜。請出劍吧!」 宋去非內心感覺得出強大無形的壓力,此一壓力當然來自對方,最可怕的是「壓力」並非純武功的威脅,甚至可以撇開武功,那壓力其實淵源於「智慧」。 「智慧」能夠發生壓力根本一點不希奇,如果你以為一個賽跑或游泳健將能夠取勝,關鍵只在於體力,那你就大錯特錯了。很少人知道任何一項運動要能出人頭地,竟然必須「智慧」,在競賽之時固然要智慧,在平時鍛練亦一樣。所以任何傑出的運動名家,不但絕對不會有呆痴之人,簡直可以肯定必是聰慧過人之士。「武功」以生死、榮辱為賭注,在「適者生存」「強存弱亡」的角度來看,顯然是更尖銳更殘酷的淘汰方式。所以武功超卓之士,內在智慧的修養必須與武功並駕齊驅。 你由此可知甚至可以感覺得到宋去非所感受到的壓力──敵人能把你看得清楚透剔。你豈能不驚心動魄?豈能不趕快動員你腦子一切能力設法找出正確的應付方法? 宋去非動作緩慢卻極為優美地掣出長劍,劍鞘扔在一邊。但扔鞘動作除了優美舒徐悅目之外,卻又透出淒厲堅決的意味。顯然這個小小動作已透露出內心「風蕭蕭兮易水寒,壯士一去兮不復回」的決心。 他知道雷傲侯絕對不會趁隙偷襲,所以不但動作從容,同時還能偷空想起不少事情,而首先閃現腦海中的面容,就是他的妻子。 她不但漂亮,而且心竅玲瓏、千乖百巧,但這都不打緊,最令人擔心的是她專門做一些出乎人人意料之外之事。例如這次前來金陵,在秦淮河畫舫上召妓飲酒作樂,此舉在良家婦女來說,已經十分駭人聽聞。誰知她還悄悄告訴他,這種神女生涯很有趣,尤其是將來萬一要她負起報仇責任之時,她一定會嘗試過這種生活。因為神女身份既有趣而又行事方便,打聽任何消息也容易得多。 她絕對不是嘴巴說說算數,宋去非不禁泛起一抹苦笑。如果我今天戰敗身亡,她必定會替我報仇,而且我可以肯定她會用最奇怪的方式進行。她會投身娼門,等候報仇的機會。她是不是故意作賤自己,故意斷絕一切關係,以便維持「復仇」的火焰呢? 宋去非的劍勢的確非常瀟灑美觀,當然絕對不同戲台上的招式,而是真真正正能夠殺人而又悅目的招式,劍身上透出的內力,更是深厚強勁得出人意料之外。 可惜雷傲侯卻不包括在其中,他一點也不感到意外。他雖然已屆微微發胖的中年人,但一切動作卻仍然快得有如迅雷閃電。 宋去非只攻了三招就知道情況不妙,因為雷傲侯似乎深諳桃花溪宋家劍道神妙秘密的招式。所以每一招都能早一步躲閃或拆解。這種局面當然是有輸無贏,除非…… 除非拚命,除非決心同歸於盡,否則今日這一局不但輸定,而且輸得很慘──連性命也得輸掉。 與其因輸而喪命,自是不如搶回一點主動,盡力撈一點本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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