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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九


  小辛道:「聽見了。」

  范慕鶴道:「如果換了你是我,該怎麼辦?」

  小辛淡淡道:「我不喜歡猜測,這是你的事,不是我的!」

  范慕鶴道:「但你知不知道我們已經交鋒許多回合了?」

  小辛道:「知道和不知道有甚麼分別?腰纏萬貫的財主,多花了十兩和多花了一兩銀子有何不同?」

  范慕鶴半晌沒有作聲,雷傲侯長長嘆息一聲,道:「范世兄,現在大概已到了黃河吧?」

  ***

  一盞孤燈把小小的茅屋照得相當明亮。

  榻上躺著的人,右手和左肩都包紮著厚厚的白布。

  他臉色灰白,氣息也很微弱。小辛俯視了一陣,頗感心酸。前幾天還是生龍活虎般的青年,怎的已變成奄奄一息的病患?

  茅屋內還有雷傲侯和綠野,他們都沒有作聲,這種沉默使人感覺到「死亡」。

  小辛靜靜瞧了一會,忽然動手把白布通通解掉,露出腕上和肩上的傷口,只見鮮血仍然從傷口滲出,止血的金瘡藥似乎毫無用處。任何人像連四這樣不停地流血,一定早已斷氣了。但連四還未死,他生命力之強韌似乎強勝過常人很多。

  小辛沉聲道:「有沒有參湯?」

  雷傲侯應道:「參湯麼?容易得很……」

  綠野已經奔出去,片刻就回轉,帶來一壺涼涼的參湯。

  小辛拍拍連四的面頰,好像大人安慰小孩子一樣,但連四的嘴巴在這時張開了,小辛道:「餵他參湯,不要急,但也不要停止。」

  綠野擠到床頭,依言而做,參湯一匙一匙餵入連四口中。

  小辛用白布拭去傷口血漬,看了一下,說道:「是劍傷,這口劍很特別,只有半寸寬,劍身其薄如紙。」

  雷傲侯嘆口氣,綠野道:「烟雨江南嚴星雨的『芳草劍』,正是薄如紙,只有半寸寬。」

  小辛道:「既然證實是嚴星雨,事情就好辦了。」他忽然走出去,隱沒在黑暗中。

  連四面色蒼白得像死人一樣,兩處傷口仍然滲出鮮血。

  綠野驚疑地望著祖父,道:「他會不會回來?連四會不會死?」

  雷傲侯道:「小辛正在想法子搶救連四。」

  綠野道:「我也知道,但這個人好像一團迷霧,任何事情到他身上便不能確定。他本來應該像隻死豬躺在船上,我明明點了他一十二處穴道,又用種種方法測試過,甚至利用每個男人最強烈的本能慾望來試探,但他卻根本沒有被我制住。爺爺,他為甚麼裝出受制的樣子?」

  雷傲侯搖搖頭,但這位世故智慧的老人並沒有迷茫疑惑的神色,因此他的孫女不明白他搖頭到底是表示不知道抑或是不願解答。

  小辛忽然在燈光下出現,放了一些白色晶狀物在參湯中,另一隻手拿著一個陶罐。他撕了一小塊白布,蘸透那無色液體迅快洗滌兩處傷口。他的動作迅快而又輕柔,屋子裏充滿了刺鼻的酸醋氣味。

  小辛一面動手,一面說道:「我早已回答過你的問題,你還記得麼?我說我要看看連四。雖然我根本不知道他刀已被奪,身負重傷,但我卻知道你會把他的消息告訴我……」

  連四的傷口已經變成白色,很明顯的一個現象是鮮血已經不再滲出來。

  雷傲侯現出驚奇之色道:「我用的金瘡藥是真正少林秘方,比雲南白藥好十倍都不止,但仍然不能止血。那兩處劍傷並不厲害,想不到像無底深洞一樣可怕。小辛,你用的是甚麼藥物?」

  小辛道:「不是藥,只不過一把鹽和一罐白醋而已!」

  「鹽」放在參湯裏,恐怕是中國人懂得食「參」以來第一次。用「醋」洗傷口而能止血,亦是奇得不能再奇之事,因為醋與酒相似,可以消毒,但也可以把傷口的血凝塊洗掉,以致流血不止。小辛怎會反其道而行之?

  小辛並不多作解釋,他本人也可能不知道「鹽」在血液中的重要,而失血過多便出現「脫水」現象,必須用大量「鹽水」補充。但小辛卻確知「鹽」的功效,又確知連四的傷口是一種特別的五金利器所傷。

  這種合金屬有奇特的毒性,所以用一般止血藥反而會使傷口流血不止,直到失血過多而死為止。所以他用「醋」猛洗傷口,使那種金屬毒性消失,一方面用加鹽的參湯補充失去的血液。

  連四忽然慢慢睜開眼睛,這是兩天來第一次恢復神智。

  他苦笑一下,用虛弱無力的聲音道:「小辛,我很慚愧……」

  小辛道:「奪刀的人真是『烟雨江南』嚴星雨?」

  連四道:「是他,那把『芳草劍』……拔劍的速度……還有……劍勢瀰漫著烟雨迷濛的情致……」他聲音越來越小,除了這幾句話之外,後來嘴唇開闔,已沒有聲音發出,小辛只好把耳朵靠近連四嘴邊。

  但連四連喘氣也好像不夠氣力,小辛道:「有話以後再說,先休息一下。」

  綠野繼續餵參湯,連四眼睛轉到她面上,露出迷惑的神情,綠野卻向他微微而笑。

  小辛明明看見了,卻好像絲毫不曾注意到,說道:「傲老,刀在何處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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