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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八一


  在這千鈞一髮之際,朱玲忽地想起一個問題,那便是她不明白白駝派的姜同如何上峰去的?假如他們真是在峰頂的話,難道他能夠一躍便達六丈之高、雙腳借力再上麼?

  這念頭一掠而過,但對事實卻毫無裨益。她仍然作萬一之想,希望自己在晚上看得不大清楚,那突岩上並非佈滿了滑不留足的青苔。當下雙腳端將下去,不過踹出力量已極力不令過於急猛。

  雙腳腳底一觸到岩上,登時叫一聲「苦也」,敢情果然滑得無法停留一下。當下尖叫一聲「石哥哥」,雙手按在峭壁上,微微穩住一下身形,然後倒退兩三尺左右,便向下面急墜下去。

  石軒中早已看出她在雙腳欲踹之時,似乎略有猶豫,心想她莫非發現了毒蛇之類?及見她雙腳真個踹下去,不由得驚疑不定。此刻一見她瀉墜下來,唯恐她下墜之勢過猛,一下子掉到山脊兩旁的深谷底,必死無疑。忙忙一躍而起,就在三丈左右處,迎頭撞上她下墜的身形。

  石軒中雙掌托住她的腳底,因上縱之勢餘力尚猛,居然把朱玲托得又向上升尋丈。只聽他朗聲道:「玲妹妹借力往上縱吧!」說罷,雙掌向上空力托出去。

  白鳳朱玲心中一定,忙也提氣輕身,借他一托之力,加上自己的一踹,登時有如騰雲駕霧似地筆直飛上五丈之高。

  峭壁頂忽然飛下一道黃影,直向朱玲身軀盤繞而至。

  朱玲先是大吃一驚,目光一掠,忽已看清楚那道黃影,竟是一條金光閃閃的長索。當下定一定神,想道:「我若借他們長索之力上去,等會兒怎好對人家不客氣?」

  好在這時離那峭壁頂不過丈許,只見她白色的身形向峭壁上一貼,便自凌空飛上。

  石軒中已落在山脊上,仰頭見朱玲已安然上了峭壁,不由得大大舒口氣。卻見那道金色長索,一直垂到山脊上。朱玲雖已上了峭壁,但這條長索仍不收回。

  石軒中當然不肯領這種情,但又不願露出一縱六七丈的絕世輕功,故意使個狡猾,像朱玲那般縱上去,先在兩丈餘處換腳借力,驀地一拔,到了四丈許之處,那兒已是朱玲早先失腳的地方。他並不理會前事之失,逕自雙腳一齊踹落。腳尖抵住突岩最內之處,然後向下一踹,身軀「呼」的一聲,復又拔起兩丈許,看起來就像真個在那兒借力似的,其實全靠自己一口極純至精的真氣,作個姿勢而已!

  耳中彷彿聽到上面飄下來驚噫之聲,心中暗覺好笑。這時上面這一段突岩較多。因此隨意向壁上貼去,均可找到借力之處。晃眼間他已上了峭壁頂。

  那峭壁頂上一片平崖,約有三四丈寬廣,儘是嶙嶙石骨,色作焦黃。再過去便又是陡峭拔起的高岩,不過旁邊已有仄徑可以盤旋而上,直抵峰頂。

  崖上此時除了白鳳朱玲之外,尚有兩人,一個便是適才見過的老者姜同。另一個卻是個身量魁偉,肩闊腰細的壯漢,年紀約在三旬上下。此人雖然長得壯健如虎,但眉目清俊,鼻梁高挺,一對虎目竟是黑白分明,除了威武懾人之外,隱隱流露出智慧之光。石軒中十分留心地觀察這個人,只見他幾乎全部作漢人裝束,但身上一些小飾物與及頭上纏著頭巾又可以表示出他是回人。

  姜同大聲笑道:「石大俠居然肯惠然而來,這天華峰雖然是敝派暫駐之地,但權充主人,敢說今宵得以迎迓大駕,荒山平添光彩!」

  石軒中道:「姜老師謬獎過甚,石某何德何能,愧不敢當!這位想是貴派中出類拔萃的高人,姜老師可肯為石某引見?」

  姜同笑道:「石大俠不但武功絕世,眼力亦復高明之極。這位正是敝派掌門托克什師的師弟札合。」

  石軒中「哦」了一聲,道:「原來是西域白駝派第一位高手札合老師,石某聞名已久,今日一見,單論這儀表風度,已足令人心折。」

  札合微微一笑,道:「我這番重來中原,便極渴望能夠見到石大俠,今晚心願得償,真是喜出望外,這一位可就是豔名傾天下的白鳳朱玲姑娘麼?」

  他的漢語說得十分流利,若然不看他裝束,真不會知道不是漢人說的。

  石軒中答道:「這位正是朱姑娘。」

  朱玲吃他這麼當面恭維,不由得嫣然一笑,露出編貝似的玉齒。這一笑風姿動人,美麗之極。

  石軒中已繼續道:「札合老師說得好一口漢語,可見智慧過人者無所不能。」

  姜同代答道:「他不但話說得好,而且博覽群典,填詞作詩,已有名家風度呢!這在西域維吾爾族中的確是罕見的事。」

  白鳳朱玲卻有點不信,心想那札合乃是白駝派中第一把好手,又是掌門人師弟,地位崇高,姜同自然要替他吹噓吹噓。不過一時也不好意思用話點破,因此僅僅淺笑一下,嬌聲嚦嚦地道:「札合老師年紀輕輕,竟然早在十年前便雄踞貴派第一位高手之席,這一點才真令人既驚且佩!可惜前數年貴派初入中原赴碧雞山時,我已不在彼處。故此錯過瞻仰貴派獨門武功的機會,大堪嗟惜。」

  札合那雙虎目,竟是停留在朱玲面上的時間居多。因此她所有的輕顰淺笑,無不盡察。這時暗中已知朱玲不信他精通文學一事,不由得極快地瞥視石軒中一眼,只見他面如冠玉,神瑩外映,倜儻瀟灑中,又流露出端重自威的氣派。令人一見而生出不敢小視的心情。他浮起一股說不出的滋味,心想這劍神石軒中,果然是祥龍威鳳,世所罕見,和那麗質天生,玉貌花容的朱玲,果真是極為匹配的一對佳偶。驀地轉念忖道:「石軒中不過是近水樓台罷了,若然他不是比我早點與她相逢,我就不信札合在奪取朱玲芳心的戰役中會比他弱些。即使較量武功,我們鹿死誰手,仍未可知,何況是在情場?」

  這麼一想,登時又豪氣起來。姜同因他沒答朱玲的話,便代答道:「他乃是童稚時便開始練功,二十歲時,西域已沒有敵手。這十餘年來,功夫自然益發有所增進!不過朱姑娘見識過天下高人,我們白駝派的功夫,在姑娘眼中自然無甚出奇。」

  石軒中微覺奇怪,奇怪那姜同外貌看來,應該是個性情怪僻,自傲自大的人,但想不到竟是這麼謙虛有禮。

  札合答道:「最可惋惜的便是石大俠和鬼母較技的一段,札合未能躬逢其會。不知石大俠是否準備再上碧雞山?」

  石軒中正不知答還是不答,方在思索。朱玲道:「三上碧雞山那是必然之事,但時間尚未能夠確定。只要確定之後,一定向天下武林朋友宣佈。不過可以斷言的,便是為期不會太久。」

  札合微微一笑,道:「承蒙朱姑娘明示,札合也許來得及參觀那一場驚天動地的決鬥了!」

  白鳳朱玲見他雖不是漢人,但出言甚有分寸禮貌,談吐文雅,不由得頗生好感。暗忖那霍長青的血仇,正不知如何報法才好!

  石軒中也有這個想法,和朱玲彼此對瞥一眼,朱玲向他作個無可奈何的微笑,石軒中極輕微地聳聳肩。

  這種情形都落在札合如電神目中,卻以為他們是表示輕視自己之意,不禁勃然而怒,但儘管生氣,面上反而露出笑容。只聽他徐徐道:「札合五年後重入中原,固然另有要事,但尚有一個心願,那便是五年前上碧雞山時,竟沒有和鬼母交鋒過,這番希望能夠與她較量一次。誰知數日前抵此,據報鬼母以及玄陰教中一眾香主,都已離山他往。」

  白鳳朱玲接嘴道:「他們剛剛趕出關外去了,你真個來遲一步。」

  石軒中白她一眼,心想朱玲雖已背叛師門,和鬼母脫離關係。但在札合這等毫無交情的人面前,似乎不該隨便供給消息,以免人家發生誤會。

  札合又會錯意,以為石軒中不喜朱玲和自己說話,便又微微一笑。

  峰頂仄徑上縱落一人,身手甚為輕靈而有力。石軒中和朱玲揚目視之,不覺微訝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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