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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三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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兩人正在發愣,忽然一個少年匆匆進來,手中拿著一張拜帖,這少年乃是崔敏的獨生兒子崔智。他先把拜帖遞給老叔祖,然後才向兩人分別行禮。 崔偉接帖看時,只見上款本來只寫著火狐崔偉的名號,但旁邊又加上崔敏名號,墨跡尚未乾透,分明是臨時得知崔敏趕回,便匆匆加上。具帖的人名是「鄧牧謹拜」四字,這四字一入老人和崔敏眼中,有如一個響雷,直是觸目心驚。 崔智又稟道:「孫子已將來客讓到廳中落座。」 崔敏喃喃道:「他可是玄陰教外三堂香主之一啊,爺爺你看,這回糟了!」 火狐崔偉哼一聲,道:「他也來得真快,怪不得玄陰教能夠稱雄天下。」 老人慢慢起來,定一定神,忽地恢復昔年豪邁,揮手道:「走,咱們去瞻仰一下玄陰教的高手!」 崔智一看情形不對,轉頭要走。崔敏喝道:「你上哪兒去?」 「孩兒去把兵器帶上!」 火狐崔偉粗聲笑道:「孩子別忙,咱們全家加上來,擋不住人家十招!」 崔敏也道:「你不須帶兵器了,鄧牧此來,多半不會動手。」 三人齊往大廳走去,只見廳中坐著一人,身量偉岸,年紀雖大,但面色紅潤,兩鬢角太陽穴高高鼓起,眼神極足。這客人正是玄陰教外三堂香主中的雪山鵰鄧牧,只見他坐得四平八穩,氣度不凡。 崔偉一入廳子,首先宏聲道:「敢情真是鄧香主駕臨,寒舍何幸,增此光輝!」 雪山鵰鄧牧起立道:「崔兄盛譽滿江湖,鄧某不過是個邊地野夫,何足蒙此錯愛?」 崔敏也上來見過,彼此落座。 崔偉道:「老朽隱居此地,以度殘生,未知鄧香主何事駕臨?」 鄧牧面上一冷,盯住老人和崔敏,道:「明人不說暗話,鄧某此來,只請崔兄引見一人!」 火狐崔偉道:「好說了,鄧香主有命,老朽自當遵命。」 「鄧某意欲一見的,便是石軒中!」 崔敏肅然起立道:「鄧香主請聽在下一言。關於香主此來,家叔祖及在下均已猜出來意,但實不相瞞,香主欲尋之人,並未來過寒舍。」 鄧牧冷冷白他一眼,道:「尊駕剛剛返家,最好暫勿太過肯定!」 火狐崔偉見鄧牧態度咄咄逼人,而且言下大有瞧不起崔敏之意,不由得怒火上升,朗聲道:「敝侄孫雖然不才,但也是如今湖湘鏢局的副總鏢頭,說話自然算數。」 雪山鵰鄧牧哪把什麼鏢局放在眼中,冷澀地道:「湖湘鏢局的總鏢師于某人,見到本座,也得恭敬行禮……」言中之意,不啻說總鏢師尚且如是,何況副總鏢師?事實上他的話也不是自誇,崔敏在江湖上能夠卑亢自如,全仗的是火狐名頭。那姓于的雖然位居總鏢頭,但靠山不夠硬,自然不敢驕矜。 崔偉是薑桂之性,老而彌辣,憤然道:「那麼老朽不能替香主引見,香主如何對付老朽一家?」 雪山鵰鄧牧仰天打個哈哈,倏然陰鷙地注視著侍立一旁的崔智,慢慢道:「那麼咱們往後瞧好了,鄧某告退……」說著,霍然起座。 崔敏昔年飽遭憂患磨難,這時仍然沉得住氣。反而年少氣盛的崔智,聽他恐嚇之言,登時怒氣沖沖,踏前一步,厲聲道:「崔家可不是好欺負的!」 鄧牧點頭道:「孩子你說得不錯,我也知你們崔家不易欺負!」 崔智一聽為之愣住,原來他打算人家一搭腔,必無好言,於是他便可以揮拳相向。哪知人家答話大出乎意料之外,他沒有什麼閱歷,一時竟因之而愣住。 須知這雪山鵰鄧牧平日殺人不眨眼,原本是關外的大魔頭,後來投效玄陰教,為鬼母出力。如今他之不貿貿然出手,其中大有緣故。昔年他和隴外雙魔,即是如今同列外三堂香主的九指神魔褚莫邪、冷面魔僧車丕等一共三人,一同在大內效力。石軒中仗著孤劍,縱橫宮禁,所向無敵,這一役天下為之震動。雪山鵰鄧牧雖不在場,但他比外間人仍然要知悉得詳細一點,因此他的確惹不起石軒中。否則以玄陰教之驕橫狂妄,他哪會弄張拜帖來這麼一套? 在他此行的意思,乃是想見到石軒中,儘量設法和石軒中約定,最好能約他上碧雞山。只因天下之大,恐怕除了鬼母之外,無人制得住石軒中。這樣一約定好,他玄陰教別處的分舵便不致遭受損失。 現在他主要目的還是在於設法見到石軒中,至於崔家這幾個人,日後絕逃不出玄陰教毒手。 於是他又冷冷道:「三日後本座再來拜訪崔兄,那時候……」他轉眼盯崔智一眼:「……那時候孩子你有什麼話,慢慢再告訴本座!」 火狐崔偉氣得直吹鬍子,大聲道:「若不是石軒中的徒弟剛走,我老頭子就命他立刻找石軒中來。我老朽要瞧瞧香主的威風畢竟如何!」 「哦?」雪山鵰鄧牧霍地轉身,凝瞥火狐一眼,道:「他徒弟叫什麼名字?此刻上哪兒去?」 崔偉自知失言,但在這情形之下,勢不能替石軒中丟人,也自大聲道:「他姓史,名思溫。剛剛出發到天柱峰去,香主你如能把他截回來,老朽當即命他去找他師父出面。」 鄧牧冷冷道:「鄧某三日後此時,再來拜晤!」 那魔頭雪山鵰鄧牧說完話後,逕自離開崔宅。剩下崔家祖孫三人,面面相覷。 火狐崔偉忿忿道:「我老頭子若不是武功全失,早先就要教這魔崽子好看!」 其實他不免誇大一些,當年崔偉雖然也是武林中知名之士,但如果淨是論及武功,他一定比不上雪山鵰鄧牧。不過他的火器天下第一,故此縱然以雪山鵰鄧牧的身手,卻也得忌他三分。 崔敏怕老人家怒氣傷身,雖然心中也是十分恐懼,但這時卻故作鎮靜,道:「爺爺你老人家何須光火,石師叔既然向玄陰教下手,事先必定已有佈置。相信正因此故,才不來咱家……」 崔智年少氣盛,雖然沒有說話,心裏卻氣得要死。他認為假如不是兩個老的怕事,早先就該命他和來人鬥上一場。管他什麼玄陰教外三堂香主,難道還強得過他崔家絕藝? 這裏順帶敘明一筆,便是火狐崔偉當日在天柱峰烏木禪院被救回生之後,便在佛祖之前,聲明日後永不再動火器,而且寧可秘技失傳,也不授與任何人。故此崔智並不曾學到這門絕藝。不過崔偉本身的功夫已算不錯,加上由峨嵋心法中弄來的幾手絕招,的確也不同凡響。 那崔智是獨生子,因此崔敏不想他異日又步上鏢行這條路,是以一直都未帶他涉歷過江湖。甚且江湖之事,也不大讓他知道。是以崔智對於複雜可怕的江湖,卻是個半瓶子,既知道一點而又不能深悉。 史思溫來崔家住了好幾天,但史思溫為人忠厚淳樸,謹守師尊石軒中嚴命,決不輕易顯露真功夫。以此崔智對他是十二萬分的不服氣,同時因性情不投,日常甚少來往。此所以崔智一直不大明白天高地厚,以他的經驗,等閒一二十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子,還禁不住他一下子,這教他如何不自以為天下無敵? 崔敏勸了老人家一會,見他火氣已平,便進言道:「爺爺你老還是到天柱峰上暫住一會,等這件事平息了,孫子才去接你老回來……」 話猶未說完,崔偉已朗聲一笑,道:「我老人家已活到這一把年紀,還有什麼可怕的。老實說,以鄧牧那等大魔頭,只要我到時不衝動,坦白說明我武功已失,他決不能夠對我怎樣?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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