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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〇五


  ▼第四十五回 兩敗俱傷力創魔首 相逢如夢卻陷重圍

  老叟那雙精芒電射的眼光,疾然掃瞥三人一眼,冷冷道:「這倒是四十年來的異事,居然有人找到老夫兄弟頭上。請問三位高姓大名?」

  他卻不問門派,那是一則怕有瓜葛淵源,以至動手時輕重兩難。二則以他的身份地位早該在方才一劍之中認出人家來歷才對。但事實上他卻認不出來,只好憋在肚中。

  鍾荃歉然抱拳行禮,道:「不意冒瀆老人家,在下心中極是不安。」

  老叟睨他一眼,冷冷哼一聲。

  潘自達尖聲冷笑道:「我姓潘名自達,怎麼?你們不敢說出名字?」

  鍾荃極為不悅地瞧他一眼,心中忖道:「人家那麼大的年紀,也不尊重一些,真真可恨……」

  潘自達似乎被鍾鄧兩人激得狂怒起來,對老叟尖聲厲叫道:「你是乾坤手上官民?抑是血掌尤鋒?」

  猛聽三樓上尖叫一聲,甚是淒厲,跟著又隱隱傳來「救命」的叫喊。潘自達忽然渾身亂抖,就像瘋了似的,尖叫一聲,驀然縱身作勢,要往上撲。

  鄧鍾兩人都同時覺出潘自達神態有異,似乎是和三樓探頭下望的女人有關,立刻矍然動容,齊齊仰面而視。

  那老叟漠然不動心地冷冷道:「誰敢擅登此樓,必須留下性命。」語氣簡短有力,清晰地送入三人耳中。

  鍾荃氣往上衝,大聲道:「老人家你沒聽到樓上呼救之聲?」

  他的話未說完,潘自達已縱身疾撲向高樓。老叟身形一動,已經攔在前面。

  潘自達太微古劍未收,抖腕分心便刺,劍尖歪斜不準,都是極快。

  老人從容一偏身,劍尖恰好遞到胸前。左手伸出,不知怎的像是特別長,竟攫向潘自達持劍腕上。

  潘自達「嘿」一聲,猛可一錯步,搶偏鋒,踏奇門,又是一劍劃去。這一劍連環變化,不等敵人閃避抵擋,驀地一轉,已繞過正面,一溜劍風,斜指敵人面門。果然老叟身形一轉,潘自達已又急襲奇門,打側面攻上。一連三四劍,狠毒迅急,環繞劍尖搖擺歪斜,但所攻向之處,仍是人身大穴。這正是海南別樹一幟的「海蝠劍法」。

  這不過是轉眼間之事。老叟方冷哼一聲,雙掌箕張,硬攫敵劍。只見雙掌血紅如火,動處熊熊有聲,宛如烈火吐焰。

  鍾荃義肝俠膽,逕自飄身疾飛而起,在空中長嘯一聲,如大鳥掠空。猛聽有人宏亮威嚴地喝叱一聲,跟著一條人影疾撲而至,在空中迎面急撞向鍾荃。刀光閃處,環聲急鳴,敢情那攔截他的人,使的竟是把九環刀,勢猛力沉,迎擊而至。在空中硬碰硬地迎頭斫砍,已是奮不顧身的招式。

  鍾荃劍仍在鞘,卻也絲毫不懼,本是高飛疾掠的身形忽然稍挫,然後雙掌齊出,一手奪刀,一手掌風激盪勁急,有排山倒海之勢。這一式正是崑崙無上心法「雲龍大八式」的精妙招式「龍捲天柱」之式。乃是三天式之一,奧妙之極。

  那人可真想不到人家在空中也能控制進退行止,部位時間便算不準確,招數立見鬆懈破綻,但身軀卻仍然一個勁兒前衝,比喻作自投羅網,甚是貼合。

  「啪」地大響一聲,一個人直墜下來,卻是那持九環刀的人,這刻刀已甩手,肩膀上吃鍾荃拍了一掌,半身麻木,整個兒摔在塵埃。

  樓下廳門外還站著一個老頭兒,身量高大,相貌威嚴,鬚髮像雪也似白,精神卻極是矍鑠,面色之紅潤有如嬰兒。他一眼瞧見鍾荃在舉手之間,打落攻他之人,並且還能輕嘯一聲,身形反而升高半丈,這種罕睹的輕功,的是當今高手。不覺將輕視之心去掉,宏亮威嚴地喝叱一聲,驀地凌空而起。

  鍾荃轉眼一瞥,立刻驚覺這位老人家武功之精純,實與剛才那雙掌血紅如火的老叟不相軒輊。

  並且立時判斷出這位老人家定是名震天下武林的大內雙兇之一「乾坤手」上官民,心中焉敢輕忽大意,驀地一折腰,低嘯一聲,轉折飛開丈許,飄飄下落。

  乾坤手上官民果然不愧為昔年大內群魔之首,就在對方動念轉折之際,早已氣沉丹田,疾墜下地,摸準了方向,一頓腳疾掠而去。就在鍾荃飄然下墜,雙腳甫觸地面之際,他已到了鍾荃面前。

  鍾荃即刻知人家早已瞧出他乃崑崙弟子,有半空轉變方向之能,故此這樣應付他。自家但覺敵人來勢之神速,無與倫比。心中一駭,驀地氣運全身,揚掌向敵,準備施展出獨步天下的「般若大能力」,抵擋這位絕世高手的一擊。

  豈知上官民並不出手,卻冷冷道:「擅登此樓者,須得留下性命。」

  鍾荃聞言一愣,後面的鄧小龍已仗著絕妙身法,疾飛而起。乾坤手上官民面上掠過怒意,倏然飄身飛起。

  鍾荃叫聲不好,也自急縱而起,三條人影,轉眼碰在一塊兒。

  鍾荃一眼瞧見鄧小龍寶劍在手,立刻放了心,清嘯一聲,施展出雲龍大八式中三天式之一「飛龍迴天」,忽地一轉折,放過兩人之爭,直飛向那座高樓。

  空中劍光一閃,乾坤手上官民立刻發覺對方乃是使出華山嫡傳劍招,驀地駢指急劃而出。這一剎那間,同時發覺鍾荃改變方向,疾撲高樓,當下顧不得這一下劃出去已足可擊落敵劍,反而猛然懸崖勒馬,收回勁力和手臂,急如隕星般墜將下來,然後施展出內家移形換位之功,剎時趕將回去。

  鄧小龍也自掉下地來,但覺手腕間被敵人指風掃過之處,有點兒酸酸麻麻,不覺大駭,愣了一下。

  潘自達奮劍連沖,饒他一生練劍,海蝠劍法精奇狠毒,卻也無法衝過血掌尤鋒的赤手空拳之關。

  要知血掌尤鋒的一雙名壓天下的血掌,本可硬攫敵人武器,手法乃從空手入白刃以及大擒拿手中蛻化而成,神妙之極。然而只因潘自達這口劍光顏色特別,可能是削鐵如泥的寶劍,故此不敢造次。第一下想空手奪劍時,便是因這緣故而臨時改變主意,否則以潘自達的氣候,寶劍定會讓他奪去。

  潘自達這時正是徒勞無功,心焦神亂之際,猛可淒厲一叫,改使出「戊土劍法」,腳下方位毫不規則地亂踏一番,手中劍也亂斫胡劈,剎時間金光耀眼,形勢大變。

  饒地血掌尤鋒,威名震寰宇,年紀且近百齡,但終不比瘟煞魔君朱五絕的學究天人,胸羅萬象,是以那毒書生顧陵略識五行寶劍的奧秘,反而血掌尤鋒這等人物,對這路古怪劍法一無所知,一時甚是困惑狼狽。

  可是潘自達只因天性詭毒輕躁,極不宜使用這五行寶劍中最沉穩重實的戊土劍法。因此威力大減,加之這套刻在劍上的劍法,本已漏掉最重要的秘訣,即是等於這趟劍法已經不全,威力益發削減。

  血掌尤鋒這時正是一生威名所繫,心中儘管凜然震駭,但招數卻不敢有絲毫疏忽,奮起平生功力,一雙血掌,上下飛舞,身形是閃躥騰挪,加上出手如電,攫繃封奪,無孔不入。竟然在退了三步之後,重復阻擋住潘自達意圖衝過的攻勢。

  鍾荃這時疾如電掣雲飛,已到了樓下台階之上,驀覺風聲颯然,人影閃處,乾坤手上官民已攔在前面。他懂得這乃是內家最上乘的輕功移形換位,以乾坤手上官民的功力施展出來,當然應該臻達此境界,是以並不驚訝。但因自己已無法再進,不禁有點懊惱和困窘。

  乾坤手上官民眼光如電,冷森森一掃鍾荃,似乎是在打著什麼主意,一時不能決定。

  鍾荃天生俠膽義腸,心想樓上那潘自達認識的女人的安危,況且他也覺得後來露首下窺的鬍鬚漢子有點邪氣味道,便同情起那荏弱的女人。這時既然去路被擋,怒氣忽生。

  「呔,在下敬你們兩位乃是名震一代的前輩高人,故此這才賠罪道歉。可是這刻樓上分明有女人呼救之聲,那位姑娘且與在下同行之友相識,你不但不去查察何事發生,反而盡力阻擋,究竟是安著什麼心腸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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