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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三三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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▼第廿八回 石室四式白手懲兇訪古剎 降龍一杖青田奪劍憶前塵 且說那病金剛杜錕借了高王寶劍,策馬回馳,直馳到方才遇見方巨的樹蔭那兒,果見方巨倚樹而坐,閉著眼睛。 上文說過方巨的致命死穴,乃是胸前的「黑虎心」大穴,亦稱為「鳩尾穴」。這種橫練功夫所不能掩蔽的死穴,有特別靈敏的感覺。不論你向他全身其他部位如何打擊而仍可以睡著,但只要指風一沾上死穴,他便會立刻覺醒。 病金剛杜錕並不做聲,跳下馬,悄悄走到他身前,手中的高王劍已經出了鞘,在日光下光華顫閃。他嘴角含著一絲殘忍的惡笑,細細打量這似傻非傻的大個兒,心裏忖道:「大渾蛋呀,你裝睡吧!可是我手中的劍,卻能夠輕易地將你大卸八塊哩!睡吧,好讓我動手時不費氣力。」 傻大個兒方巨閉目不動,胸前起伏得甚為平緩,一點也不像是曾經來往疾跑了十多里路的樣子。病金剛杜錕舉起寶劍,慢慢探向方巨的咽喉上。劍尖只差黍米之間,便沾觸到皮膚了,但方巨卻依然閉目尋夢。 這時紅衣喇嘛章端巴正以中等速度走回。他即使已知有人在暗害方巨,而以最大速度趕回,也絕無可能及時救援,何況他不知道。 病金剛杜錕忽然放聲大笑,聲音極響。方巨仍然沒有睜眼。他大笑的用意,一是表達心中的暢快,二是想使大個兒驚醒,張開眼睛而大駭時,才一劍結束他的生命! 可是這大個兒始終沒有任何動靜。病金剛杜錕不禁有點失望,他那柄光華奪目的寶劍,劍尖差不多已觸在大個兒的咽喉上,只要輕輕一送,便能夠割破大個兒的喉管。對於這把削金切玉的寶劍,杜錕是極有信心的。 傻大個地忽然動彈一下,喉嚨直碰向劍尖。杜錕縮手不迭。只聽大個兒含糊地說了幾個字,便又寂然不動。 病金剛杜錕也不明白自己何以要急急收劍,聳一下肩頭,忽然後退了幾步。 他摸摸褲帶,早先和大個兒動手時,用力太甚,腰帶差點兒繃斷了。他把褲子抽高一點,然後用腳一蹴,地上的砂石蹴起大片,直罩向大個兒全身。 方巨吸氣時被塵沙鑽入鼻孔,癢得打個噴嚏。杜錕大喝一聲,身軀一下子拔起大半丈,腰上用力一疊,斜撲而下,那柄寶劍直直吐出,指的是方巨咽喉「廉泉穴」。 方巨只打個噴嚏,沒有睜眼。那杜錕劍光如虹,直刺向他「廉泉穴」。這一劍下去,縱使方巨有過人的橫練功夫,也擋不住這口削金切玉的高王寶劍。 正在這危機一瞬之間,病金剛杜錕因為在空中疊腰下撲,用力太甚,「噗」地輕響,那條褲子直掉下來。他的褲子掉落得及時之極,使他不得不回手去抓,以致持劍的手也偏歪一下,「嗤」的一響,那劍在方巨頸邊擦過,直插入樹身去,只剩下劍把。 他的身軀同時倒向方巨身上,忙亂中手肘撞向方巨胸前的「鳩尾穴」。這穴道乃是方巨全身唯一致命之處,感覺靈敏得異乎尋常。但見那巨碩的身軀猛然一側,杜錕的手肘便撞在旁邊,發出撞擊在鐵板上那種沉悶的聲音。 方巨這次可醒了,也不知懷中的是什麼東西,胡亂地挺腰一彈,把病金剛杜錕整個人摔出半丈。病金剛杜錕的手死命抓住褲頭,另一隻手卻不得不努力封住方巨推他的手臂,是以那柄高王寶劍便留在樹上。 方巨瞧清楚原來是面黃如金的病金剛杜錕,便大聲道:「小子你回來了?」他問候了一句,便又靠在樹身,嘴巴微張,悠然地瞧那茫茫的原野。 病金剛杜錕一手抽住褲子,另一隻手卻十分酸麻,滿不是意思地站在那裏。 方巨忽然記得這黃臉的人,曾經對他不懷好意,便大聲問道:「小子你還要殺我?」 杜錕勉強用一邊麻了的手,掙扎著將褲頭拉起打個結,火躁地道:「爺爺非殺死你這渾蛋不可!」 方巨立刻自衛地站起身,病金剛杜錕不自覺地退開兩步。 方巨手長腳長,一下子衝近來,伸手猛推。病金剛杜錕可真不敢讓他推著,低頭一鑽,打算從他脅下鑽過,去拔樹上的寶劍。 方巨極快捷地踏步倒退,猛一轉身,剛好將病金剛杜錕夾在脅下,隨即旋身一甩,「吧噠」一聲,把杜錕摔到二丈外的塵埃中。病金剛杜錕這回才算死了心,不敢小覷這傻大個兒呆笨。肩膀著地一墊,滾身而起。眼角瞥見大個兒趕來,連忙飛躍上馬。 方巨嚇唬地追趕上來,杜錕圈回馬頭,雙腿猛夾。 那匹馬負痛急躥,竟是落荒而走。方巨追了大半里路,這才晃呀晃地走回來,隨便在附近的樹蔭下,坐著閉上眼睛。他並非老是瞌睡,而是忙著追思一些圖形,那些圖形便是在薩迦寺方丈石室中瞧到的。 他日夕想學拳腳,卻好從石室中那些複雜的線條圖案上,瞧出一個和尚,比著不同的架式,他當時懵懵懂懂地記得四個架式。其中三個已曾施展過,一是摑人嘴巴的妙著,本來有個名堂是「龍牙打板」。第二式是推跌金魁兩次的妙著,本稱為「白塵掛袋」。第三式是他用手指彈飛玉郎君李彬的劍,稱為「彈指乾坤」。第四式便是他想不大出來而又朦朧在心的「丹霞選佛」之式。這一架式神妙無窮,但極費氣力,是以他瞧見石壁上的和尚,瞪目露牙,青筋盡現。不過以他的天賦神力,卻是恰好適用此式,只因這一式「丹霞選佛」有點兒複雜,卻能夠儘量發揮他的天賦異稟,有力敵萬人之妙,但比較難記些。早先他為了追想這一下架式,故此讓惡客人金魁和玉郎君李彬同時刺戳個正著。 這薩迦寺方丈石室的複雜圖案,乃是密宗無上大法,隨緣現會。方巨因緣湊巧,竟然學得這麼神奇的四招,不但章端巴不會知道,便那得道高僧智軍大師,也僅知他有所遇合,究竟內情如何,也不深悉。然而方巨卻真個能使用出來,不可不謂千載奇緣了。 他追想了一會,倏然站起身,漫然地踱了幾步,不覺到了幾株合抱大樹中間。猛可拽拳踢腿,吐氣開聲,「嘩啦啦」一陣巨響,前後左右幾株大樹,都吃他的萬斤神力衝擊正著,而且俱是巧勁,立時齊腰盡折,枝葉橫飛中,一齊倒下,聲勢猛烈之極,把這渾噩的大漢嚇得傻立不動。 良久,章端巴已牽馬回來,大聲喊道:「方巨,你站著幹什麼?啊,這些樹都倒掉,太可惜了,是你幹的吧?過路的人可需要這些樹蔭啊……」 方巨吃驚地轉眼瞧著章端巴,以為他必會責罵。章端巴見了他的神色,便一笑道:「算了,樹都倒掉了,再也扶不起來。我們動身吧。」 於是兩人繼續往前走,卻不知那柄所渴望追求的高王寶劍,就在那棵樹身上。 一直趕到百里外的順達,已是半夜時分。青海的氣候,熱少寒多,而且一晝夜間,往往寒暑相差如四季變換。這時已寒冷到不得了,看那方巨,卻洋洋如同平日,似乎一點也不受外間氣候影響。他們在一家玉樹族人家裏借宿。這玉樹地方的人也是藏人,一切習俗都甚相似,是以毫無困難。 第二天離開時,章端巴道:「昨夜我想了一會,直在奇怪那三人為什麼少了一個,而且也沒有寶劍,怕是在另外那人身上,我們盡力追趕一程,快點查個清楚……」 方巨唯唯以應,並不會告訴他昨日詳情,原來他惦掛著那四個和尚架式圖形,鎮日心中反覆默記。他本是個渾人,心一有事,豈能顧及其他? 兩人趕了一天路程,晚上到了沙石隆地方。方巨有了玉郎君李彬贈的銀子,便嚷著要買衣服。章端巴只好帶他去找賣衣服的。可是這時天色已晚,而且這地方住房不多,哪有夜間還做生意的店子?卒之找到一個玉樹族的牧人,請他讓一身衣服,順便借宿一宵。那牧人大概環境很不錯,找出許多厚重料子的衣服,任他選擇。 方巨先把銀子摸出來,章端巴一見大奇,問道:「你的銀子哪兒來的?」他道:「是一個小子給我的,他們弄破了我的衣服,所以賠我銀子。」 章端巴「哦」一聲。他又眉飛色舞地再道:「我追上他們的快馬,他們趕快賠的!」 章端巴瞪眼責備道:「你怎可以仗著自己力大腿快,迫人家賠銀子?下次不可以這樣,記著!」 方巨心有不忿,只好嘟著嘴巴,不再說話。於是章端巴又錯過了機會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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